难懂预警，请读者朋友们跟我一起体会米歇尔·福柯——20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的思想精华
这次的内容来自两本书：
《规训与惩罚》[法]福柯 译 刘北成 杨远婴
《福柯说权力与话语》陈怡含 编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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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尔·福柯其人
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1926年10月15日—1984年6月25日），男，博士，法国哲学家、社会思想家和“思想系统的历史学家”，法兰西学院思想体系史教授。
毕业于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索邦大学。他对文学评论及其理论、哲学（尤其在法语国家中）、批评理论、历史学、科学史（尤其医学史）、批评教育学和知识社会学有很大的影响。他从这些学科中吸取材料，企图探讨思想发展的结构，又从思想发展结构的研究得出人的消亡的结论。他的这些观点受到法国和西方思想界的注意。
福柯考察了16～18世纪对疯狂与理性的看法，认为这种看法有一个发展的过程。中世纪时，疯人像正常人一样，是社会的组成部分；后来才认为疯人是对社会的一种威胁，并把他们看成像罪犯一样；更晚一些，才把疯人看成病人。他认为无理性是理性的一面镜子，又是理性的延伸。因此，他反对“理性失常”的说法，认为近代有些文学家、画家的作品都有非理性的因素。著有《古典时代疯狂史》《临床医学的诞生》《词与物》《知识考古学》《规训与惩罚》《性经验史》等。
1984年6月25日，福柯因艾滋病在巴黎萨勒贝蒂尔医院病逝，终年5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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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介绍米歇尔·福柯的《规训与惩罚》一书。本书内容分四个部分：
酷刑、惩罚、规训、监狱。
一、酷刑的消失
为什么公开处决在百年时间中消失了？
本书开篇讲述了1757年达米安因谋刺国王而被判处公开处决，当众四马分尸的血腥场面（插一句嘴，莫言的《檀香刑》可以说是描写中式酷刑特别到位的，有感兴趣的可以看看），但是80年后，一份“巴黎少年犯监管所”规章却以一份作息时间表惩罚犯人。
相隔仅不到一个世纪，作为一种公共景观的酷刑消失了——将肉体作为刑罚主要对象的现象消失了。
（网图）
这种改变中有两个进程：
1.作为公共景观的惩罚消失（不示众了）
2.痛苦的消除（死刑犯也要先麻醉再行刑）
不知你是否有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现在不会将死刑犯当众砍头？
是因为现在更文明了吗？
公开处决具有一种司法——政治功能，它是重建一时受到伤害的君权的仪式。这是一种恐怖政策，即用罪犯的肉体来使所有人意识到君主的无限存在。
之所以会被人道的惩罚取代，一个原因是公开处决本身所包含的矛盾之处。当民众被召唤过来观看公开处决的时候，有可能表现出对这一惩罚体系的排斥，甚至发生骚乱。当国王在展示自身权威的时候，也可能出现民众借此动乱的局面。因此，断头台的场景就有了多样性。它本来是为了展示君主震慑力量，可是在实际的执行过程中，常常出现法律被颠覆，权力被嘲弄的滑稽场面。
所以在公开处决作为展示君主权威的最重要的意义特征，也在受到质疑。当这种质疑越来越严重的时候，就会发生改革。
18世纪后期，越来越多的哲学家、律师、法官和议员请愿，要求废除违反人道的酷刑。但是与其说这是对犯人人性上的一种尊重，不如说是在追求一种更为精细和严密的司法体系，在对人们日常生活的各个层面开始有计划的实行控制。是对社会更加严控的一种手段，这才是改革者真正的追求。
改革的真正目的与其说是为了让过于严酷的惩罚减轻，不如说是在惩罚体系的内部平衡各方的权利，使得权力重新分布，能够比较合理，符合各方的利益。（说白了就是权力格局变了，新的当权者更需要劳动力和金钱而不是直接一斩了之）
那么，要怎样进行惩罚呢？
人们列举了以下六个主要原则：
最少原则。让一个人想要偷窃的时候，想到未知受到的惩罚，就打消这个念头。
充分想象原则。借用公开处决的力量，当人们看到公开处决的场面的时候，可能会想到自己如果犯罪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侧面效果原则。如果人们能够断定罪犯不会重犯罪行，那么只要是其他人确信罪犯已受到惩罚就行了。
绝对确定原则。当罪犯在事情犯罪行为时得到的好处与他必须承受的结果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二者关系必须是牢不可破的。
共同真理原则。依靠充分的证据和普遍适用的方法来确定罪行。
详尽制定原则。对于司法部门来说，所有的犯罪行为都必须有明确的界定，因此要制定出一部法典。
对非法活动的打击是现代司法改革的一个起点，它重新界定了惩罚的权利。从此，罪犯被视为公民，这样惩罚他符合整个社会的利益。因为他首先脱离了契约，剥夺了自己作为一个公民的资格。对他的惩罚就变得顺理成章，不用担心民众因此不满而发生暴动，相反民众还会维护这种惩罚。
“ 当愚蠢的暴君还在用铁链紧紧的拴住他的臣民时，真正的政治家已经开始学会用观念的力量束缚他们的努力，加固他们的统治，只是这种统治看上去如此人道，闪烁着动人的力量，可是它的背后是魔鬼的爪牙，在肆无忌惮地挥舞。”
现在，一种可怕的力量浮现在我们眼前——规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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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惩罚制度
18世纪晚期，同时并存着三种惩罚制度
1.君主制惩罚方式：公开的酷刑
2.惩罚之城：
它遍布社会，无处不在。它在不断地向公众灌输着一套关于消除犯罪的理念，它让人觉得是整个社会在对这个罪犯进行惩罚，它让人觉得是整个社会在对这个罪犯进行惩罚，这个罪犯触犯的不是单一权力者的利益，而是违反了整个社会的规约，整个社会都有权力对其进行惩罚。
3.强制制度：
这是一种浓缩的体现，这里建立了一套对罪犯的肉体和时间进行管理的体系，借助权威对罪犯的活动和行为进行管理，以达到矫正的目的。可是不同于前者，它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管理，这可能会引起社会人员的非议，从人道主义的角度认为对犯人的管理过于残忍，而必须要在一个禁闭的空间内进行，比如说监狱的出现。
那么，到底应该建立哪种制度呢？
时间给予我们答案，第三种方式胜出了。
惩罚权力的强制的、肉体性的、隔离的、隐秘的模式，为什么会取代表象的、戏剧性的、能指的、公开的、集体的模式，为什么体罚以监狱为制度为依托，取代了惩罚符号的社会游戏和冗长的传播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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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规训的力量
1.驯顺的新形象
18世纪，出现了一种权力对人体新的控制方式：
首先在控制范围上由整体到局部，比如说对于封建时代的农民，统治者施以政策促进他们劳作，控制的是整体的人；而在资本主义时代控制的对象变为了身体的某一部分，通过训练等手段，将某一部分变成统治者需要的模样或训练出特定的能力。
其次控制对象不再是行为或语言，而是机制、运动效能、运动的内在组织（我理解为思维）。
最后是控制的模式，是根据尽可能严密地划分时间、空间和活动的编码来进行的（规定什么时间必须在什么地点做什么事）。
这些方法使得人们有可能对人体的运作加以精心的控制，不断地征服人体的各种力量，并强加给这些力量以一种驯顺—功利关系——这些方法即是“纪律”。
在17和18世纪，纪律成了一般的支配方式，它不像奴隶制对人身的占有，而是一种支配人体的技术，它要建立一种关系，要通过这种机制本身来使人体在变得更有用时也变得更顺从，或者因更顺从而变得更有用。
从这种支配方式产生至今，你一定想象不到，它已经被运用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规训场所从修道院到军队到医院到工厂到学校……还会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以上提到的控制人体的新方法即是福柯的“政治解剖学”理论。
2.纪律的艺术
（1）纪律有时需要封闭的空间。规定出一个与众不同的自我封闭的场所，这是贯彻纪律的保护区。比如大学、中学的寄宿制度，军队周围必须要有围墙，工厂也要有围墙。
（2）分割空间。这是一种更灵活、更细致的方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而且每一个位置都有一个人。类似分小组、分宿舍，以便每时每刻监督每个人的表现。给予评估和裁决统计，其性质和功过。
（3）排列等级。想管理100个人，可以把他们分为十组，每组予一组长，人如果再多，还可以再分，例如军师旅团营的划分。还可以将学生完成每项任务和考试后的名次，每周、每月、每年获得的名次都可以排成序列，这些都是等级的代表。
（4）位置变动。分配等级之后，还要让他们不断在空间序列移动。一次考试之后，学生的名次（等级）可以变动。
不可否认这是一种高效的管理措施，然而规训的后果如何，谁又能知道呢？
3.对活动的控制
（1）时间表。时间表来自于修道会，其提供的时间表主要有三个规定，即规定节奏、安排活动以及调节重复周期，其目的在于充分利用一切的时间。不久就出现在学校，工厂和医院中。
（2）动作的时间性规定。在士兵的训练中，我们会看到士兵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细的计算。先抬左脚还是右脚，先摆动哪只手臂，这些都是有规定的。因此，对每个动作进行拆解，并且规定动作应该的时间，是从内部控制着动作的发展和阶段。（小学生会被要求上课时双手放在桌上）
（3）肉体和姿势的关联。当一种正确使用身体的方式被确定之后，它便认为用这种方式可以更好的利用时间、提高效率。比如说字写的漂亮，要求保持一种习惯姿势，这种姿势有着严格的要求。（大家一定都经历过练字吧）
（4）肉体—对象联结。肉体和对象根据某一姿势而联系起来。用军事训练的例子让大家感受一下：用右手举起枪，持枪时使枪贴近身体，与右膝保持垂直，使枪口与眼睛平行，用右手猛地抓住枪口。胳膊紧贴身体的腰部。都是（部位）+（动作）+（对象）的形式。权力造就了一种肉体—武器、肉体—工具、肉体—机器复合，建立一种强制联系。
（5）彻底的使用时间。时间是可以不断强化使用的（榨取）。人们应该竭力强化对每一短暂时刻的使用，似乎每一片刻的时间都是用之不竭的，似乎通过一种更细致的内在安排，人们就能逼近一个使人保持最高速和最大效率的理想极限。（你一定听过这样一句鸡汤：时间就像海绵，挤挤就出来了）
通过这种支配技术，一种新的客体对象正在形成，这是一种操练的肉体，而不是理论物理学的肉体，是一种被权威操纵的肉体，而不是洋溢着动物精神的肉体，是一种受到有益于训练的肉体，而不是理性机器的肉体。正因为如此，在这些肉体中，一系列自然要求和功能限制开始显现。
显然，人不能被当作机器去训练，所以铺天盖地的规训在提高效率的同时也是有副作用的。
4.管理人们的时间
（1）把时间分解成连续的或平行的片段，每个片段应该在规定的时间结束。
（幼儿园、小学、初中、大学）
（2）根据一个分解计划来组织这些细微过程，由简到繁，把它们组合起来。
（3）确定这些时间片段，决定每一片段的持续时间，用考核作为结束。
（小升初、中考、高考、考研）
（4）规定更细致的系列。
（期中考、期末考、月考、周考）
福柯是拿军事组织举例的，我这里用学校举例。
5.力量的安排
（1）单个个体变成了一种可以被安置、移动以及与其他肉体结合的因素。比如士兵在一个队列中的次序，他和左右人员的距离有着明确的要求。
（2）各种年龄阶段也是机制的部件，在人生的各个阶段要承担起不同的职责，儿童应该在“军事采邑”中学习军事专业，少年时期参加学校军训，青年时期进入部队。人在人生的每个阶段也是如此，少年时学习，青年时进入社会并结婚，中年时服务社会并培育孩子，老年之后结束工作享受生活。每一个阶段的社会都人为规定了需要走的路，并强化到每个人心中，一旦有人偏离的轨道，社会中的其他人就会投来异样的目光。
（3）这种力量的精细结合，需要有一个精确的命令系统。如部队中的指令。
这种规训的艺术并不是要把他的对象设置成没特色的，整齐划一的存在。相反它要对它的对象进行分析，区分归类，建立必要充足的独立单位。它把个人视作操练对象也视为操练工具。
它不是大张旗鼓的宣扬自己的权力，相反它变得小心翼翼，精心计算。与君权的大肆运作不同，它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可就是在这微不足道的外表下，它改变了军权运作的方式，发展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权力体系。
现在，这种权力体系是全世界都在使用的。
在潜移默化中，所有人都被驯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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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权力体系的运作
规训权力的运作依靠三个手段
1.层级监视
如前所述，纪律的艺术是分割空间，在此基础上，每个室间的窗户都有严格的规定，窗户起着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监视作用，放到现在就是监控。
（网图）
2.规范化裁决
规训系统的核心是一个小型的处罚机制，它不像是司法判决那么重，但是无处不在，哪怕最小的错误都有规定的惩罚办法。除此之外，规范化裁决把规训对象纳入一个体系，划分成不同的等级，来进行奖励和惩罚。人们制定了一整套复杂的荣誉机制，在这套机制中，学生被分为优秀生、良好生、中等生和劣等生。每个等级的学生身着不同的衣服，享受不同的权力。
（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学习进步奖甚至是小红花……很多人在不经意间进入这个体系，但是你知道这套奖励机制的原理吗？今天你知道了
(｢･ω･)｢）
3.检查
在前二者相结合的情况下进行深化的产物。在现代社会中，已经建立了各种司空见惯的检查方法，人们习以为常，当去揭示它的时候，反而会觉得是大惊小怪。以学校为例，定期举行的考试就是对学生的一种考察，这种考察遍布医院、军营等各种场所，这样检查就对权利进行了一个转换。在传统社会中，权力是可见的，但是到现代社会，规训通过一种不可见的方式来展开——上级对下级的检查。
当来到规训社会，权力变得隐蔽和有效权力的目的不是培养个性化的人，而是为了规训和监视。因此，在一个规训化的社会中，“儿童比成年人更有个人化，病人比健康人更个人化，疯人和罪犯比正常人和守法者更个人化。在上述的每一种情况中，我们文明中的个人化机制更偏向于前一种人。”
福柯的发现，不禁让我们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生活在这样一个规训化社会，
且自动遵守一系列规则的我们，
到底是正常的还是非正常的呢？
或许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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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监狱的诞生
有了规训这个如此好用的手段，是一定要用到惩罚犯人身上的。如前所述的第三种惩罚制度，运用纪律的艺术，对犯人的时间、空间乃至思想都进行规训，至此现代监狱产生。（略述，感兴趣可以看原文）
（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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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结束
福柯其实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哲学家，他不希望被定义。他也是一个勇敢的人，在规训盛行的年代，敢于提出这一点质疑：从来如此，便对么？毫无疑问对所有人的规训是让社会运行更加有效率，但是把身处其中的人的局部当作机器来训练便是好的吗？这点值得我们深思。
现在的社会每个人都处于无限的规训中，学生时代有中考高考层层筛选；学习一种乐器要层层考级；评三好学生有班级的、校级的、区级的、市级的；各种各样的竞赛要评一二三等奖；什么东西都可以量化评分；工作以后职场体系有员工、主管、经理、总经理、总监、CEO；医疗体系有职称，实习医生、住院医师、住院总医师、副主治医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
例子是举不完的，而福柯做的事情就是警示人们规训的盛行，他勇敢地站了出来，告诉人们我们每天司空见惯的事情中内含着怎样的权力机制……
他没有告诉我们怎么做，因为发现了我们日常的生活轨迹都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安排着，一旦反抗，一切生活和思想都会崩塌，尼采说“上帝死了”，而福柯说“人死了”。我们无法否认规训对于社会稳定和社会发展甚至个人发展的积极一面，将时间进行严密管理的人确实更有可能获得成功，但是我们也的确对精密的管理感到不适，很多人在学生时代都会将学校比作“监狱”，也有很多人呼吁着改革教育体制，然而规训未来要走向何方呢？谁也不知道。
文/晓事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