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钟落潭刘姓阖祠【耸峦书室】刘家馆。

耸峦书室与广州贡院几步之遥。


耸峦书室:贡院墙外,一盏百年科举孤灯。


踱出喧闹的广州市北京路,转入秉仁的窄巷,人声便如潮水般退去。阳光被两旁骑楼的缝隙切割成细长的光带,斜斜地打在斑驳的砖墙上。

在54号门前,这里没有指示牌,若非有心寻访,极易错过。一道趟栊门静静地横亘着,透着年深日久的暗沉光泽。它像一位沉默的老者,用最古朴的方式,守护着门内已然模糊的旧梦。门两侧的方正石墩,稳稳地蹲踞着,托起门楣上一方青石横额。额上阴刻着四个繁体行楷:“耸峦书室”。字迹清癯,风骨犹存。目光左移,是“光绪十六年秋仲”(1890年);左下,则落着“凌彭年”的名款与“菁臣”的印章。时光,在此刻被瞬间锚定。



迈过门槛,眼前的景象却令人心头一紧。书室的主体建筑已被严重改建,成了容纳十余户人家的大杂院。空中是纵横交错的电线与晾衣竿,各家门前堆着杂物,生活的烟火气充斥每一个角落。昔日的厅堂、学斋,已被隔成数个狭小房间,唯有那高挑的屋脊、残存的雕花檐角,还在倔强地提示着往昔的格局与气度。院落局促,已难寻读书的清静,但当你仰头,仍能从一方被屋檐切割的天空里,感受到一种历史的沉重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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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后几步,回到巷口,望向不远处的文明路,这书室存在的意义便豁然开朗。今日的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一带,正是清代广东贡院的旧址。自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建立,直至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科举废止,这两百多年间,此地是两广士子命运转折的圣殿。可以想见,每逢科考之年,文明路上,尽是身着长衫、背负行囊的学子,青衫云集,人潮涌动。而耸峦书室,与贡院仅数步之遥,占尽了地利。它并非寻常家塾,其背后,牵连着广州城北数十里外,钟落潭镇的刘氏家族。


在清代,特别是乾隆朝之后,朝廷对民间强大的宗族力量心存忌惮,恐其聚众谋反,因而严禁建造宏大的合族祠。然而,宗族的凝聚力与发展的需求并未因此消减。智慧的岭南先民,便想出了“挂书院、试馆之名,行合族祠之实”的变通之法。于是,一座座名为“书院”、“书室”、“试馆”的建筑,如雨后春笋般在广州城内,尤其是贡院周边出现。耸峦书室,正是这一历史背景下的产物。它本姓“刘”,在族人口中,有一个更直白的名字——“刘家馆”。

它的核心功能,在科举之年展现得淋漓尽致。当贡院的开考钟声响起,这座僻静的书室便瞬间“活”了过来。它化身为钟落潭刘氏在省城的“人才驿站”与“文化交流中心”。来自广东各地的刘姓子弟,无论贫富,只要怀揣功名梦想,便可凭宗亲关系入住于此。他们在此卸下行囊,躲避城市的喧嚣与昂贵的宿费;更在此切磋制艺,交流时文,做最后的冲刺。那些挑灯夜读的夜晚,窗纸上映着年轻而专注的身影;那些临行前的相互勉励,话语中饱含着家族的期望与个人的忐忑。这里的空气,不仅弥漫着墨香,更凝结着一个宗族对“学而优则仕”这一传统路径的集体信仰与投资。它是一座“耸立的山峰”(耸峦),寄托着刘氏家族希望子弟才华出众、勇攀科举功名顶峰的深切冀望。

如今,贡院的喧嚣早已散入历史深处,化为图书馆里的静谧书香。而曾经的“刘家馆”,也卸下了它的历史使命,在时代变迁中沉寂下来,成为寻常百姓的栖身之所。那方“耸峦书室”的青石匾额,像一只疲惫的眼睛,凝视着巷口的车水马龙。它见证过无数少年的梦想与家族的荣光,也承受了岁月的侵蚀与功能的转变。

站在巷中,仿佛能听到历史的回响:一边是贡院内考场的肃静与紧张,另一边是书室里备考的絮语与书声。耸峦书室,曾是科举制度下一盏温暖的引路孤灯,照亮过许多刘姓学子的前程。如今,灯熄人散,但那道光痕,却深深镌刻在这条寻常巷陌的青石之上,等待着一个驻足的回眸。它提醒着我们,在宏大的历史叙事脚下,曾有多少这样微观的、充满人情与智慧的支撑点,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时代真实而复杂的肌理。

然藜书舍原为岭南刘氏三十六房阖族祠,广东刘氏总祠。

创建时: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方位:原广州大南门布政司衙前,双门底内。

现易名为(民国);汉民北路,列门牌编110号、112号(正祠),114号。

由楚元王刘交、楚孝王刘嚣、刘氏后裔阖族建成于康熙四十九年。

现址为;广州北京路276号新华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