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初秋,故乡的风远远的吹来,带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穿过千山万水,钻入我这漂泊人的窗隙。
今夜,我又想写故乡了。 可笔尖悬在纸上,迟迟不敢落下。
我怕一写,思念就会决堤,
怕一写,眼泪就会淹没这些年强装的坚强。
我放下笔,不敢写故乡。那已无爹娘守望的地方,归途漫漫,竟成了最远又最近的距离。
归乡的路,向来是漫长的。
儿时不觉,因为有母亲站在门口张望,有父亲坐在小院的藤椅上等候。
如今父母去了,那条回家的路,便长得没了尽头。
这些年,我走过许多地方。
南方的雨,北方的雪,城市的霓虹,异乡的街道…… ,可无论走多远,行囊里总装着一份沉甸甸的乡愁。 它像一根刺,轻轻一碰,就疼得让人眼眶发热。
梦里,我常常回到那个小院。
爹坐在藤椅上抽烟,火光明明灭灭;
娘在灶台前忙碌,锅里飘出熟悉的饭菜香。
她唤我的小名,声音温柔得像晚风。
我伸手想抓住,却只摸到冰凉的枕头,和满脸的泪。

故乡的风,还是那么倔强。
它穿过千山万水,固执地钻进我的窗,
带着泥土的味道,带着稻田的气息,
像一双粗糙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
我闭上眼,假装自己还是个孩子,
假装一回头,还能看见他们站在巷口,笑着等我回家。
异乡的夜,常常无端醒来。恍惚间看见家中那盏油灯还亮着,母亲在灯下批改作业,父亲读着旧书。
异乡的月光依旧明亮,却照不亮一个游子回家的路。我倒满一杯老酒,一杯又一杯,我以为醉后便能踏上归途。可酒入愁肠,化作思乡泪,却总流不回故土。
这些年,行囊里始终装着一抔故乡的土。那是记忆中的气味、声响与光影。春天布谷鸟的啼叫,夏日蝉鸣如雨,秋收时打谷场的喧闹,冬季灶膛里柴火的噼啪。这些记忆中的琐碎,支撑着我在异乡的日日夜夜。
好多年没人再唤我乳名,那时,母亲的声音最是温柔,拖着长长的尾音,在村巷里回荡。不知如今谁还记得我的乳名?故乡成了他乡,而我,成了故乡的选客。
最痛是梦中还乡。分明看见老屋门楣,枣树还在院中,推门却见生面孔。惊醒后,月光清冷的照着。于是明白,所谓乡愁,原是一场无望的相思,一个永远回不去的彼岸。
我的目光越过千山万水,终究落在了那方矮矮的坟墓上。
父母在里头,我在外头,中间隔着最远的距离。故乡的风依旧吹,故乡的月依旧明,只是再无人为我留一盏灯。
今夜月圆,清辉满地。我写下这些字句,不为排遣愁绪,只因这愁绪本就是我血肉的一部分。人间路遥马急,唯有乡愁,缓慢而持久地流淌在血液里,成为生命最深的印记。
故乡啊,你是我永远抵达不了的远方。
文字:飞扬
图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