団塚唯我专访:眺望世代眼中的全新风景

采写/Kinyuan

日本新生代导演连续两年在戛纳电影节的导演双周单元引起关注。97年生的山中瑶子凭借《纳米比亚的沙漠》摘得去年的费比西奖,影片描摹了当代年轻人的一种生活状态及亲密关系。今年的第78届戛纳电影节,98年生的団塚唯我带着他的长片首作《Brand New Landscape》,再次从1605部长片作品中脱颖而出,入围导演双周单元并角逐金摄影机奖。舞台的主角依旧是新世代,而団塚唯我从自身经验出发,融入了城市空间的拓扑、铭刻在空间中的记忆等母题。他背着香特尔·阿克曼的帆布包,在导演双周海滩上同我讲述了他眼中的人与风景。

在団塚看来,庞大的东京好像内里被挖空了一般,在快速发展的进程中,人物和城市都携带着一种情感上的空洞。《Brand New Landscape》便始于这种感受。母亲在童年时自杀身亡,父亲为了事业抛弃家庭。惠美(姐)和莲(弟)二人长大后在东京试图继续自己的生活,却无法回避家庭的过去。与此同时,身为景观设计师的父亲主导了涩谷区一座复合商业中心的翻修,深深参与着东京的再开发,城市的记忆与个人的故事于是紧密交织在一起。

団塚唯我在戛纳电影节映后谈现场

记忆要求时间敞开一个过去现在未来可以共存、相互影响的空间:寄居公园的无家之人被再开发驱逐,既是父亲设计的涩谷宫下公园的历史,也是送货员莲正在经历的当下;公路如河流一般隔开阴阳两界,但在晦明变化时分两个世界也可以交叠,召回已故母亲的肉身。望向过去还是望向未来?导演用他不同寻常的时间观展示出这或许并非是一道选择题。

尽管长片首作难免存在着对电影前辈(滨口龙介、黑泽清等)的模仿痕迹,但影片在视听方面还是显露出不少巧思和才气。据导演透露,《Brand New Landscape》也将在今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和中国观众见面。

专访全文:

导筒:Brand New Landscape》刚刚在双周单元首映结束,有遇到有趣的观众反应或评论吗?

団塚:这次是第一次在观众面前放映这部电影,大家非常热情地接纳了它,我非常高兴。观众在一些我们原本完全没预料到的地方会笑出来,让我觉得也很有意思。我自己本来也尽量以一种平常心来观看影片,但和观众一同观看首映式让我意识到:“啊,原来观众会觉得这样的地方有趣啊。”可以说是一次全新的发现。

导筒:你在进入电影学院学习前,曾在庆应义塾大学学习过环境信息专业,为什么转专业了?

団塚:说起来很简单,就是我被电影深深吸引了,这大概就是最初的原因吧。那是在我大学一年级、19岁的时候,春假期间挺闲的,几乎每天都在看电影。然后看着看着,我就逐渐冒出来 “如果是我,我会这样拍”之类的想法。我就开始考虑转变自己的职业方向。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了。可能也正因为年轻,才能那么积极果断地采取行动吧。

导筒:本片的国际片名和日语片名不太一样,原本的日语片名“見はらし世代”指的是站在高处眺望的世代,所以它比起“新的风景”,更接近“新的视角”。所以这个标题是用来指代包括你在内的新一代年轻人吗?

団塚:“見はらし世代”(眺望世代)这个标题并不是最开始就定下来的。一开始先定的是“Brand New Landscape”,不过这个词直译成日语就是“新しい景色”(新的风景),虽然也不能说平庸,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所以我当时就还是想换一个日文标题。我自己觉得把 Brand New Landscape 翻成“見はらし世代”还挺不错的。它与其说是指我这一代人,不如说更像是再下一代,甚至是还没有出生的一代。我希望这个标题能有一种面向未来的感觉。对我来说,它在这个意义上也和“Brand New Landscape”形成了一种呼应关系。

导筒:新人导演的长片首作用这样一种名字,有一种“宣言”的感觉。

団塚:“世代”这样的词本身就带有很强烈的力量感,所以在用这个词的时候,我也确实有些犹豫,最终鼓起勇气选择了它。但我想强调的是,这并不是在否定或忽视过去的世代:就像有了父母才有孩子一样,有了被拆除的建筑,才会有新建筑的诞生。正是因为有前一个世代,才有现在这个世代的存在。我觉得这正是这部电影必须去回应的重要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说,“世代”这个词,或许正是最适合这部电影的表达。

导筒:是因为建筑的死亡与新生,影片才在最后写道“in memorial of this city”(纪念这座城市)吗,因为其实城市是不会死亡的?

団塚:在城市再开发的过程中,当我们要建造一些新的东西时,将原先存在过的建筑和空间里的记忆保留下来并延续到新的事物之中,我一直认为这是极其重要的。所以这部影片中展现了一些建筑过去的样貌、昔日的声音,“记忆”成为了重要的母题。如果能够把建筑作为承载记忆的载体来表现的话,也许能成为思考下一步可能性的契机。

跟随戛纳日本新片,眺望世代眼中的全新风景

导筒:影片呈现了一个不是那么典型的东京,请讲讲是怎么取景的。

団塚:东京有很多高楼林立的地方,但与此同时,在那些开发得很快的区域旁边,其实还有一些几乎还没有开发的空间。正因为如此,我尽可能以那些富有层次感的地区为中心去寻找取景地,或许才是能够正确描绘东京的关键所在。从这一点上讲,它已经与其他影片不同了。

导筒:影片的配乐很独特,有一种未来感,甚至是来自外星的感觉。

団塚:我一开始就想加入的是孩子的声音,比如小孩的笑声或婴儿的哭声,想营造一种“神的视角”,和精神性的感觉。另一个想法也类似,就是我想在影片的后半段加入一些类似赞美诗的声音,像祈祷一样。用现代的方式诠释这两个主题,我觉得是让配乐变得比较独特的原因。

导筒:男主角的扮演者黑崎煌代也很有特点:他有一张婴儿脸,但是声音却很成熟,如果闭上眼睛我会想象一个三四十岁的男性。影片是否有意利用了他身上的反差感?

団塚:让黑崎来演,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原本就是朋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些东西真的只有他能做到。他的声音本身就很有特色,我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只有他才能表现出来的“现代年轻人”的感觉。而且这部电影里用了“十年后”这样的设定——那个还没变声的男孩,再次听到他说话时声音变得如此低沉,会非常强烈地让人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他的声音成为一个表现时间的因素让我觉得非常有趣。

导筒:片中的女性好像不如男性那样对过去、对家庭感兴趣,您对新世代女性的看法是什么?

団塚:或许是在无意识的创作写作过程中吧。确实,现在回想起来,片中的男主角和父亲都很内向,执着地回望过去。只是,这部影片本身就是通过回望过去来向前行进的,所以我觉得注视过去并不一定就等于没有面向未来。比如姐姐惠美,她要结婚了,看起来是在面向未来,但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回到了他们儿时住过的那家独栋旅馆。在这种意义上,到底什么才算是向前看,其实拍摄过程中我也一直在思考,但我觉得回望过去不一定就是倒退。

导筒:正如你所说的“通过回望过去来向前行进”,你的短片《想去很远的地方》和这次的长片首作都展示出了非常规、非线性的时间观,你从哪里得到的灵感?

団塚:实际上在拍摄那部短片的时候,时间这个概念并不是特别作为主线来处理的。而拍这部影片的时候,我觉得“变化”这个主题非常重要。在这个过程中,不得不谈论过去,也不得不谈论未来,但“变化”才是这次电影的核心主题,我觉得这是必须要面对和认真对待的内容。

导筒:两部作品中还有一些重复出现的元素:比如说马路作为人与人之间的间隔,又比如说“几分钟前决定独自一人生活下去”的女性。

団塚:这次的影片里,“隔着一条马路”这种场景真的出现了很多,我觉得这本身就象征着某种“变化的瞬间”。从意象上讲,也许有点像“三途川”(注:日本传说中分隔阴间与阳世的河)——日本有渡过一条河就能去往另一个世界这样的世界观。所以我其实是把“马路”当作“河流”来拍摄的,原本马路就给人一种无法穿越的感觉;“决定独自一人生活下去”这句台词在两部片子里都由女性说出来的,因为女性是很强大的,我很难想象男性角色说出这种台词。但与其说是关于性别的,不如说是有这样决心的人的强大的象征。这句话确实在两部影片里都出现了,也是我最喜欢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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