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广州,与大学同学小聚。这次小聚之所以有一种特殊意义,是因为其中的Z不久前受洗成了基督徒。

我们跟他开玩笑说:这可是2025年天下大事记之一;现在你不必跟一般人交流了,因为你可以“与神对话”;等等。

Z在我们眼中,第一是很努力,第二是很成功。但他成为宗教信徒,还是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不过,这肯定是好事啊。“认识神是智慧的开端”选择一种宗教信仰,意味着开启了另一种生活方式,活得更充实更快乐。

其实,信仰是人的本能之一。很多人认为自己是无神论者,但他实际上不是。尤其是“现代人”,普遍患有拜物教的病。正如阿兰·德波顿的《写给无神论者》所说:“无神论者往往会怜悯宗教社会里的民众,哀叹其不得不忍受大量的说教劝导,但是,这样做却忽视了世俗社会中同样强大无比、不曾停歇的种种广告攻势。”

《写给无神论者》的作者阿兰·德波顿说:“我自己生长在一个坚定的无神论家庭里,我的双亲是不信教的犹太人,在他们心目中,宗教信仰跟迷恋圣诞老人差不太多。”但这本书却是讲信仰宗教的有益之处的。

宗教信仰的好处有很多。宗教改变世界的力量,比世俗体制要大得多。例如,各种宗教仪式,“决不亚于议会和法庭内字斟句酌的审议,它们共同把我们这个支离破碎、脆弱不堪的社会凝聚到一起。”

宗教有助于形成具有凝聚力、向心力的群体。“宗教旨在唤起群体意识的努力并不限于让人们彼此相识,宗教也善于解决团体形成之后内部可能产生的问题。”作者列举了犹太教的赎罪日。

在这一天,大家集聚在犹太会堂,必须反复念叨:“我们犯罪,我们背信弃义;我们劫掠,我们诽谤中伤;我们变态,我们行为邪恶;我们放肆,我们暴力,我们编织谎言。”他们然后必须找出自己打击过、惹怒过、怠慢过、背叛过的那些人,向其献上最到位的痛悔。

格海 | 阿兰·德波顿《写给无神论者》:一个人要不要宗教信仰?

人类,即使其中的最弱者,总是充满傲慢,宗教让人意识到人性的诸多缺点。“基督教最动人、最迷人的一点是,它不承认那种’孩子与成人二元对立论’,而是承认我们归根结底都很幼稚、不全面、有待完善、容易受诱惑,甚至作恶多端。”

尽管人是生来无辜的,但“原罪论”有助于人们检讨自己的道德缺陷。“原罪论让我们理解到自己所鄙视的自身缺陷实乃人类这一物种不可避免的特征,由此鼓励我们一点一滴地寻求道德的完善,我们因此可以在朗朗乾坤之下坦承缺陷并且努力改邪归正。”

作者谈到自由主义和家长主义时,认为宗教的家长主义并不都是错误的,因为大多数人大多数时候并不能自我约束:

“宗教的道德观表明,过于强烈地反对他人把自己当孩子看待,这终究是不成熟的标志。自由主义者在执迷于自由时却未能看到,我们自小就需要他人的约束和引导,这种需要很大程度上延续了下来,因此,我们实可从家长主义安排中获得诸多启示。将人视为足够成熟,乃至可以放任自流、为所欲为,这本身就缺乏善意,最终恐怕也不会给人自由。”

实际上,无论哪一种宗教,都对人生意义问题具有指导作用。理解一种宗教,至少可以增加大量知识,例如宗教与哲学的关联、宗教文化中的艺术、建筑等。就这一点来说,不了解宗教,实乃人生的重大瑕疵。宗教具有很强的教育功能,因此任何宗教都是有益的。

中国人重考试、书本知识,而不重视经验、实践。这本书如是强调“务实”的重要性:

“什么样的教育才可能有益于这些希望渺茫的可怜虫呢?基督教当然也没有认为抽象思维能力有什么不光彩,事实上它甚至觉得该能力还可能是一种天赐恩宠的表现,但是,比起更加务实的能力,抽象思维能力终究只居于次要的位置。基督教更看重的是,我们要有务实的能力,能给自己带去足以抚慰心灵、教化人性的理念,以图改变心智混乱、摇摆不定的自我秉性。”

基督教式教育的重点是教导人们如何共同生活,这一点对于中国人来说确实具有极大启发性。因为传统中国社会具有“一盘散沙”的特征。这本书认为,基督教“将教育的侧重点转向直截了当的问题:我们如何才能设法共同生活在一起?我们应当如何宽容他人的缺点?我们如何能够接受自身的不足并且平息自己的愤怒?”

今天的西方人开始将目光投向东方:印度的吠陀、佛教、瑜伽智慧,中国的老庄思想,日本的禅宗,等等。

很多人将自己信仰的宗教,说成是天下无敌、最好的。这是非常危险的思想,严重时会导致战争行为。实际上,不同宗教如果追溯其内核,其实都是一样的:向善。一个人选择一种宗教信仰是好的,但更好的是同时学习、接纳多种宗教。因为每一种宗教都有它的美和善。任何宗教都不应该被个别人所垄断,用来制造仇恨。正如阿兰·德波顿在最后这样总结:

“宗教信仰中的智慧属于全体人类,其中包括我们当中最富理性的人,这一智慧值得无神论者——超自然体系最大的敌人,以取其精华弃其糟粕的态度重新加以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