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枝,本义为在特定的时段首先生成(获得)的枝叶(花蕾、鲜花等);在不同的意境中,有着不同的解释。如“东风第一枝”,为词牌名,又名“琼林第一枝”;常被用来赞美梅花,梅为花魁;还有称赞梅花是“ 花中第一枝”,赞美梅花是“占尽春光第一枝”。又如“ 蟾宫第一枝”,则是指蟾宫折桂,比喻科举时代应考得中;“琼林第一枝”亦有此意,琼林为旧时天子宴请新科进士的地方,琼林第一枝喻指新科状元(进士)。等等。
之所以想到这个题目,是因为花钱里有一枚圆形挂牌花钱,如图1所示:
图1 吉语圆形挂牌。如意冠式单孔挂钮,蟾宫 / 天府;祥云中,一仙女手持一枝桂花走向前方 / 付与仙郎第一枝 眉公。(图片源于首席收藏网,诚致谢意!清·天府蟾宫 挂花花钱 上美品,四川德轩2022年秋拍-钱币专场,2023-01-08 19:00结标,拍品估价: RMB 30000 – 60000,成交价格: RMB 56750)
这枚圆形挂牌花钱,是鲜见的“蟾宫 / 天府”圆形挂牌系列之一。该系列另见有:醉仙 人物 / 诗文(两个版别,面背互换),万福来朝 / 鹿鹤同春纹饰(钱树头),状元及第 / 一品当朝(钱形挂牌,另有莲花底座版),等。即使“付与仙郎第一枝”也有不少版别,本文拟着重对其钱文、纹饰等予以粗浅探讨,定有缪误,期引玉共享。
首先来了解挂首的钱文:蟾宫 / 天府。
蟾宫,顾名思义是蟾蜍的宫殿,实指月宫,即月亮。其一是源于古代传说,月亮上有三只脚的蟾蜍,古人认为月亮是由蟾蜍所居住的宫殿,故称之为蟾宫。其二是源于嫦娥的传说,月亮为广寒宫,是神话传说中嫦娥居住的宫殿;是说嫦娥在偷食了不死药以后,便飞到了月亮上变为蟾蜍,成为月精,其居住的广寒宫就被称作蟾宫。
唐代以来称科举及第为蟾宫折桂,从此蟾宫与科举紧密相连。典故源于《晋书·郤诜传》:“武帝于东堂会送,问诜曰:’卿自以为如何?’诜对曰:’臣鉴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译文:晋武帝在东堂集会送行,问郤诜:你自己认为怎么样?郤诜回答说:我以举贤良对策被列为天下第一,就犹如月宫里的一条桂枝,昆仑山上的一块美玉。依此来赞美自己的文章,后人据此称之为蟾宫折桂。
图2 吉语圆形挂牌。(图片源于首席收藏网,诚致谢意!安徽恩福第2022年春拍-古钱 纸钞,2022-07-31 19:30结标,拍品估价: RMB 2500,成交价格: RMB 11500。)
天府,意即天上的府第,指宫庭;亦是星名,即元宿的四星,在室女座。出自《汉书》卷二十六天文志第六:“东宫苍龙,房、心。……房为天府,曰天驷。” 天府星在紫微斗数中被称为“财帛宫主”,代表着财富、权力和地位。
天府,天然的府库,天子的官署,天子的居所,等等。原指周官名(见《周礼》春官宗伯第三),为天子掌管府库的官职,朝廷藏物之府库为天府;后引申为“富饶之地”,比喻物产富饶。现多用于形容成都平原等资源丰饶的区域。天府,出自西汉刘向《战国策·秦策一》:“大王之国,……田肥美,民殷富,战车万乘,奋击百万,沃野千里,蓄积饶多,地势形便,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天府之土,出自晋·陈寿《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后来人们提到“天府之土”或“天府之国”,通常就专指四川了。
由此可见,挂首的钱文,充满吉意。一是指天上蟾宫地上天府皆福地;二是指蟾宫折桂、天府富饶、人杰地灵。
其次欣赏钱面的钱文:付与仙郎第一枝 眉公。
眉公,史上知名的眉公是陈继儒,明末清初 1558年11月7日 — 1639年?, 明松江府华亭(现为上海市松江区)人,字仲醇,号眉公,又号糜公。明诸生(明朝已入学的生员)。志尚高雅,博学多通,工诗善文,能书会画,皆极风致。有《眉公全集》。另有明代政治家、诗文家,军事家和文学家刘基,名伯温,晚号犁眉公。
钱文眉公应是指陈继儒。明清之际史学家、文学家张岱(1597年10月5日-1689年?)的《自为墓志铭》中,提到了其六岁时遇眉公并与眉公对对一事:“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眉公跨鹿,钱塘县里打秋风。”从时间上看,眉公即为陈继儒。
图3 吉语圆形挂牌。(图片源于首席收藏网,诚致谢意!上海崇源2013秋拍-钱币专场,2013-12-13 18:30结标,拍品估价: RMB 1000-,流拍。)
眉公,无论是陈继儒,还是刘基,都未搜到其作品中有“付与仙郎第一枝”之句。倒是元代陈樵(1278—1365)的《待月坛》中有相似之句:“明年八月会相见,付与天香第一枝。”天香,特指桂、梅、牡丹等花香。此句天香则是指八月桂花,亦隐指蟾宫折桂。付与仙郎第一枝,是不是由“付与天香第一枝”改变而来,不得而知。
仙郎,意思为年轻的男仙人。借称俊美的青年男子。多用于爱情关系。唐人对尚书省各部郎中﹑员外郎的惯称。仙郎既是指年轻的男性,当然也可指年轻的读书人,读书人就是将来可以蟾宫折桂的仙人,名符其实的仙郎。
再次来欣赏一下钱面的纹饰:祥云中,一仙女手持一枝桂花走向前方。
纹饰中的仙女是谁?表达的是什么情景?众说纷纭。有藏者说是新婚妻子,委托终身,此钱送给新婚丈夫,表达将一切献给“仙郎”丈夫的一片纯贞之情。有藏者说是妓院的用品,此钱是明清时妓女送给第一位男人的纪念物,见证了一段风流韵事。对此,皆不敢苟同。既无史料佐证,又无风俗流传。
图1-1 纹饰面与桂花枝。将挂首钱文为“蟾宫”、如此典雅庄重、手持桂枝的仙女说成是青楼女子,真是大为不敬!权且认为是笑说、戏说而已。
付与仙郎第一枝,无论是文字、还是纹饰,我以为与陈樵(元东阳人,字君采,号鹿皮子)《待月坛》的意境较为接近。

忆昔待月钱唐秋,眼寒桂树枝相樛。
桂枝半蠹花不实,折之不得令人愁。
帝乡幽燕邈吴越,还向山中弄明月。
闻道君家待月坛,坛空风露何漫漫。
便欲因之溯寥廓,倒骑玉蟾飞广寒。
广寒宫殿殊清绝,素娥婵娟皎如雪。
笑指桂树对我言,留取高枝待君折。
待君折,须几时。
明年八月会相见,付与天香第一枝。
君不见,素娥婵娟笑指桂树对我言,留取高枝待君折。素娥,月宫仙子(白衣美女),仙女,还是嫦娥的别称。婵娟,姿态美好的女子,女神,月神,指月亮。激励天下读书人,蟾宫桂枝待君折。只要您勤奋努力,明年八月会相见。八月乡试拔头筹,折取高枝为仙郎。
挂牌中的仙女,祥云环绕,身着洁白霓裳羽衣,给人一种澄澈透明的感觉,步态雍容柔美,优雅清丽飘逸;这仙女就是广寒宫的素娥婵娟,手持桂枝,轻盈地驾着祥云,犹如从蟾宫向仙郎走来,付与天香第一枝。
最后再聊聊该挂牌的炉别与年代。对于炉别与铸代,我基本没有研究,人云亦云而已。
该挂牌的炉别,为川炉,基本上是较为一致的共识。也有贵炉的,还有后期仿铸的。《探花溯源–北京市文物交流中心库藏民俗花钱赏析》一书中(详见该书246页、294页),就列出了这两个炉别的挂牌:
图4 炉别截图比较。(源于《探花溯源》,诚致谢意!)
图5 吉语圆形挂牌。原注为贵炉开炉钱。(图片源于古泉园地,诚致谢意!)
仔细欣赏,确实是两个版别。书中的挂牌钱文少了“眉公”二字,有可能是后去掉的。
除了炉别之外,仔细地欣赏该类挂牌,会发现还有不少版别,特别体现在钱文的书写上,本文就不细述了。
至于铸造年代,多数认为是清代,少数认为是明末清初。我个人意见是清代。眉公是明末清初松江府人士,川地托其名而铸钱牌,大概率是其身后事;科举兴盛时,铸牌激励读书郎,付与仙郎第一枝。
只要您不懈努力
您就有可能成为仙郎
素娥会付与天香第一枝
您就会得到蟾宫第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