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短暂,很多才子年少时怀揣报国梦想,不过等到人到中年,依然难以实现心中愿望。一些有志之士曾经欲济苍生,可是岁月无情,当他们揽镜自照,忽觉齿摇发疏,于是才理解杜工部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之苍茫。而今独对秋风,更佩服范仲淹进亦忧、退亦忧之觉悟。

凡尘翻覆如浪,自身又如飘蓬,纵然心怀安得广厦千万间之念,然而江湖夜雨十年灯,此中寥落非中年不能体味。唯余半壶浊酒,独对一盏孤灯,然后默念世事一场大梦,回首往事宛然惊鸿。下面一起读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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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西楼

南宋 · 范成大

少年豪气合摧锋,青鬓朱颜万事慵。

畴昔四愁无梦到,及时一笑有谁供。

诗情饮兴如云薄,草色花光似酒醲。

千里春心吟不尽,下楼分付晚烟钟。

范成大,南宋著名诗人,曾官至参知政事,晚年寄情于田园山水,并营建了石湖别墅,与友人诗酒唱和。他在苏州生活时创作了大量的诗作,其中有些描绘美好的乡村生活,有些则抒写了对过往仕途生涯的怀念。

作者退居苏州时虽然远离朝堂,却依然心系苍生。他有一次登楼观景,看见草色花光,一时间便回忆起年少时的往事,更感慨大半生的坎坷经历,于是赋诗抒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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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成大登楼远望,题写了一首名作,开篇对比鲜明,颈联极具画面感

一个春日,范成大拄杖登上苏州西楼,金母桥下的流水,正驮着碎光缓缓流淌。这座唐宋文人经常登临的高楼,曾听过无数吟哦,此刻却少见一位才子喟叹其半生心事。

开篇便抒写了惊心动魄的对比,“合摧锋” 三字让人想起南宋乾道六年的冬天,37岁的范成大以起居郎身份出使金国,他在金廷上拒行跪拜之礼,手持国书据理力争,险些被金人扣留。那时他的“豪气”真是看得见的锋芒。

站在西楼凭栏北望,诗人想起自己中年时历任徽州、成都等地知府,每到一处都是政绩卓越,深受爱戴。可是朝堂上的纷争就像一张密网,最终还是将他困在石湖的田园里。“万事慵” 三字,似乎有着千斤重量,抒写了饱经沧桑后的一份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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颔联进一步描写作者心中的愁情,“畴昔四愁无梦到,及时一笑有谁供。” 作者在此化用张衡《四愁诗》的典故,张衡当年所思在远道,他为天下百姓的疾苦而愁,范成大则是愁绪太深,他怕在梦里看见中原父老凄苦的眼神,怕自己醒后发觉现实依旧冰冷,所以这种“不敢愁”比忧愁本身更令人心酸。

西楼见证过无数文人雅集的场面,如今只有范成大独自凭栏。主战派的张浚病逝,他的好友虞允文也在几年前去世,剩下的要么是苟安的朝臣,要么是只谈风月的隐士。没有人能懂他笑容背后的苦涩,没有人能与他共话当年渡淮的往事。这种孤独不是无人共饮的闲愁,而是英雄暮年找不到知音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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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联借景抒情,“诗情饮兴如云薄,草色花光似酒醲。” 站在西楼往下看,桥边的草色就像一匹绿绸,枝头的繁花缀满春光,浓得像新酿的酒;可是诗人的诗情饮兴却像天上的薄云,风一吹就散了。作者以浓景写淡情,用眼前的热闹,反衬心底的清冷,这种反差比直抒胸臆更有力量。

范成大年轻时喜欢饮酒赋诗,在成都任上曾写下且拼一醉酬春色,莫遣离歌苦断肠,那时的诗情如此饱满,饮兴极其酣畅,如今面对同样浓艳的春光,他却丝毫提不起兴致。草色花光再浓,也浓不过他心底的沉郁;诗情饮兴再淡,也淡不去他对生活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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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使全诗的情感得到了升华,范成大登上西楼,春风拂面,让他想起千里之外的中原,或许也有这样的草色花光,却被胡尘笼罩。这种对比让心情变得沉重,以至于他将吟不尽的春心、说不出的愁情,都交给了傍晚的烟钟。

全文在平淡中藏着沉郁,家国之思不绝如缕。钟声响过,春心还在;浓烟消散,心事仍存。当钟声最终消散在桥下的流水中,后人却仿佛感受到草色花光的背后,藏着一颗从未冷却的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