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世,正书书法嬗变之时,风气方新。隶书自汉鼎盛而渐趋流变,楷法肇端,终成后世翰墨之圭臬。楷书其滥觞与钟繇渊源甚深。值此三国之际,楷书首度镌石,勒入青史。然彼时篆隶犹为官定正体,魏、蜀、吴三国遗墨纷呈,各具风骨。

    吴国之《天发神谶碑》(亦名《天玺纪功碑》、《吴天玺记功颂》、《三段碑》、《三击碑》),堪称神品。此碑立于吴天玺元年(公元267年)七月,吴末帝孙皓托言“天降符瑞”,欲“褒赞灵德,以答休祥”所立。碑文篆书,存二百余字。原石宋时已断为三截,清嘉庆十年(1805年)付之一炬,幸有宋拓本珍存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天发神谶碑》以奇崛诡谲之之风格闻名于世。其结体宗篆而取方整之势,深得篆书构字之法,然字形独取方正,兼融隶书体态:其笔画纯用方笔,起讫转折,锋芒毕露,迥异于商周秦汉篆籀之婉通;此碑竖画尤以悬针状锐利垂笔为绝,寒光凛凛,如出锋刃。此等奇崛形态,多赖刻工运刀之妙,其夸张意趣直接影响后来东晋《爨宝子碑》、北魏《始平公造像记》。

    此碑洵为“奇碑”,非篆非隶卓然于秦汉矩矱之外。气势雄浑,蕴藏独特之美。康有为誉其“奇伟惊世”。书者(传为皇象,无确证)以隶笔入篆,起笔方重如斫,转折外方内蕴圆融,垂笔中锋出锋作悬针。棱角峥嵘,气度森严,尽显威重之力。宋人黄伯思尝言:“若篆若隶,字势雄伟。”此碑非独彰显书家破格之胆魄,凿破传统篆书匀和之窠臼,其独绝笔法结体,更启牖明清乃至近世(若齐白石)印人,别开生面,蔚然成风。

    吴末帝孙皓,其登基之初为政尚有可观,继而耽湎酒色,嗜杀性,暴政播于四海。天玺元年(276年),国事蜩螗,为固结人心,遂假托“天降神谶”之瑞,勒石立碑。孙皓本人才情富赡,工诗善书,精行、隶、小篆、飞白诸体,时论谓其“体裁绵密”,堪与“笔墨雄赡”之魏武曹操并称,墨迹至唐犹存(韦续列其行隶为“下中”品)。

    然令人吊诡的是, 孙皓寄望神谶护国,吴祚反在其治下倾颓。天纪四年(280年),东吴终覆于西晋,孙皓衔璧归降,封归命侯。此君笃信符命谶纬,凡迁都、征伐、废立,动辄仰观星历,卜筮问天,自诩天命攸归。然其所遗此碑,适成其虚妄之证。治国之道,首在安民,德泽苍生,方为社稷永固之本。岂区区一石,妄托神谶,所能庇佑哉?

三国吴《天发神谶碑》上海图书馆藏明拓)

读帖偶得(151)|《天发神谶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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