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於今在書畫、理論圈裏被嚴重說濫了,甚或是爛了的一個詞!

世上有許多事被反反覆覆地說、漫無邊際地說,這類重複的話說多了,其結果就一定是濫與爛。

本不該這樣!

想來也有些年頭了,有關筆墨的話,該說的、該爭論的歷經幾代人已有數不過來的無數次了!甚至“要革四王的命”“革毛筆的命”這種狠話,也都是很久遠的事了⋯⋯歷經這麼多年,有那麼多有學識的人指點江山,對筆墨的認知,不能說有一個絕對、完美的結論,但大概的結論和共識總應該是有的吧?然而,現如今人們還在說、在爭——話題仍不過是“書畫同源”“以書入畫”“中鋒用筆”“墨分五彩”“筆墨功夫”“筆墨造形”等話題,這的確讓人匪夷所思。



筆墨玄奧嗎?詞義深晦嗎?答案並不複雜,那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如此地有興致,甚至有些人還有些激動和義憤地不厭其煩的說、去爭?想來,其中的許多人不是無知自說自話,便是別有心思而另有所圖罷了。

筆墨重要嗎?對於中國畫——姑且“強為之名”——來講當然重要,但重要並不意味著它就是決定性的。有人說筆墨是中國畫的靈魂,這話顯然是言過其實了。筆墨可以表達和承載許多內容,但這許多並不意味著就可以無限量的包攬一切。筆墨不可能解決和包攬藝術中的所有問題,它也不可能成為中國繪畫藝術之所以成為藝術的決定性因素,從藝術的構成本質來講,這應該是個常識!然而,這個常識卻往往被人所忽視,甚或是狹隘地說偏、說歪了。



筆墨是法要之技——無論是謝赫在“六法”的提出,還是荆浩在“六要”中的論述——這也是個常識。雖說“技近乎道”,但技終歸不是道,也不可能取代道而存在。當許多人誇大和神秘化技的功能和作用,並把自己耗入其中而沾沾自喜時,其結果就一定是將技矮化為炫技,甚或是致其成為一種玩雜耍般的手藝。由是,筆墨便失去了它本有的指意、達意、寫意功能,進而也連帶寫意淪落成為大概、意思意思的遊戲窘境中,甚至還將玩筆墨等同於寫意,而失去它該有的價值作用。

其實就法而言,沒有絕對的好與不好,也沒有固定不變的“千古不移”,好的法是適合表達需要和能夠適應變化而變化的法,筆墨自不例外。



凡是畫中國畫的人沒有不知道筆墨的。你如果說一個畫中國畫的人不懂筆墨,這無疑是在羞辱和貶低他。由是,論中國畫,人人都要談筆墨,大師談,名家講,即便是一些把畫畫的極庸俗、匠氣,乃至於初學者也都一套一套地講。

誰都可以講,誰都能講!但其中又有多少人能說到點上?如此這般,筆墨被說濫和爛了就是必然。中央美院一院長曾說:目前全國真正懂筆墨的沒有幾個人?!這話聽起來有些刺耳。眼下畫中國畫的人不下千千萬,包括許多所謂的名畫家、教授、博導在內的一大撥人,一輩子從早到晚操筆練墨,結果都沒搞懂筆墨,這是不是有點白忙活了的意思?這種現象和結果讓人想不到也很無語。

不懂還要說,且要唬住人,於是有人就把簡明的話題往玄奧神秘裏說。伴隨筆墨的討論,有人便把黃賓虹老先生請了出來,言其筆墨造詣如何如何了得!其中有一個頗有些名氣的理論家在談黃賓虹作品中的筆墨時說:黃賓虹作品中有一種點子,點的功夫極深,左看右看不一樣,有著特別的立體感,潘天壽搞不懂這種點的點法,曾求教於黃賓虹,而黃賓虹不語。潘天壽模仿研習了很長時間,但一直不得要領,直到最後也沒點出這種效果的點子來,可見黃賓虹的筆墨功夫有多厲害。後又有人說潘天壽的作品,其中的點一個也不能多,一個也不能少。更有甚者誇言:我這一筆下去,傳統文化、儒釋道思想就都在裏面了,等等。把筆墨研究到這個份上,你就知道這些人對筆墨的認知是怎樣的一個程度?以及他們會能研究出什麼有價值的結果出來?這也就難怪那位院長說:沒有幾個懂筆墨的。



不客氣地講,現今許多人都在談黃賓虹,但真懂黃賓虹藝術與筆墨構成價值,且能談到肯綮要點處,目前還真沒見到——要麼故弄玄虛,不懂裝懂;要麼隨聲附和,人云亦云。

筆墨重要,但它並不神秘玄奧,誰都可以操持筆墨,但用筆用墨不見得就一定能畫出真正的中國畫來。之所以許多人將筆墨說濫與爛了,其原由就在於沒有真正弄清楚筆墨在中國畫中該有的功能與價值。



【東寫西畫之九十八】筆墨

最近畫家劉國輝的一段話說的有點意思:“筆墨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拿兩本那個古畫冊,臨臨就來了,把它說的那麼深奧幹什麼⋯⋯有精神的人畫的筆墨才有精神,沒有精神,你畫再好的筆墨也是沒精神,不在筆墨本身,而是在這個人本身,他們拼命強調這個筆墨,有了這個筆墨好像他們就很神聖了,就有學問了,江湖話,你聽他那話,我才不聽呢⋯⋯那個口水的東西就不要講了,煩⋯⋯”

而吳冠中老先生則更是直言:“脫離了具體畫面的孤立的筆墨,其價值等於零。”

這究竟是老先生們在說氣話、狠話,還是無知和有見地之言?

石濤提出“筆墨當隨時代”,人們對此爭論不休,不管這句話的本意如何?筆墨是不是要隨時代變化?這“時代”是個繞不過去的命題。面對時代,畫家無疑要作“隨”的選擇,然而究竟怎樣去“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和選擇。你可以認為石濤是不隨時代的變化守古?你也可以認為他是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了?石濤故去,他不可能現場面對今天的人而給予明確的回答,但他卻以他的智慧和作品做出了他的選擇——歷史已有公論!而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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