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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泪洒东北

先是一位朋友的去世。

1924年农历二月初三,他的一个好朋友、奉天省东边道道尹廖彭去世。祝谏回想与他的交往,历历在目。

廖彭(1865-1924),字篯如,贵州省独山县人。清光绪十二年(1886)考中秀才,十五年(1888)至贵阳贵山书院就读,十七年(1891)赴东北,初荐于黑龙江依克唐阿将军幕府,经几次保举,朝廷授予花翎三品衔,并授奉天候补知府。历署通化、盖平、新民、辽阳、怀德、铁岭、营口、镇安、绥化等各厅、州县知府。民国初期任奉天省警察厅长,奉天北路观察使,新民、庄河、铁岭等县知事,主修《庄河县志》等。

廖彭先后两次共七年在铁岭任知县,对铁岭的山山水水感情很深。民国十一年(1921),他在视察龙首山时,觉得缺少登高望远之处,便提议将慈清寺山门改为阁楼。于是他便召集当地名人士绅在县署聚首,自己带头捐出200元大洋,共筹得7000元,命与他同岁的铁岭地方储蓄会会长曾宪文主持督建。第二年六月,一座二层木结构的阁楼建成,一楼为进出慈清寺的通道,二楼为文人墨客品茗赋诗之处。为了配套,边上又建了一座凉亭,整体与慈清寺相映成趣,成为铁岭八景之冠。落成之时,曾宪文在新楼宴请廖知县,请示楼名。廖酒后即兴赋诗《酒歌》一首,题于壁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其中的豪迈之情、超逸之风,不亚于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于是,廖将楼亭分别命名为醉翁楼、陶然亭。又在楼上题写了两副联,分别是:

东国有人鸡黍三年约;

西风爱我山川两度缘。

龙首挂斜阳旧冶重游俯瞰银州随日出;

马蹄羁远塞层楼更上共邀明月入怀来。

廖彭诗文不俗,书法精熟,结构严谨,用笔沉着痛快。其以联抒怀,以联寄情,两度任职铁岭的经历,以及自己爱民爱山水之情跃然纸上。从此,醉翁楼成为铁岭政界人士和文人墨客经常雅集的地方。

廖彭为人性情放浪,豪放不羁,不拘礼法,且爱嫖赌,生活上讲究摆场,常常入不敷出、朝不保夕,又不为人言所惧,我行我素,每到一地,常常因行为出格而被人弹劾。但他对朋友很讲义气,路遇不平爱拔刀相助。他在张作霖还是小喽啰的时候曾出手相救,为他担保,张也一直以恩师相待。所以后来在张作霖任奉天省省长的时候,廖每遭弹劾,张便将他调往另一处。廖每到一地,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二年,没一处能待久的,张也拿他没办法。

但他的这些脾气与祝谏极是投缘,两人都属牛,虽相差一轮,却相见恨晚,以兄弟相称。

醉翁楼建成后,他常常在那里宴请文朋诗友,喝得天昏地暗。不久,便被人弹劾,贬去知事。张作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给他一个省署顾问的空名,每月发给300元的薪水。这样的好事落在别人头上乐得自在,可廖彭也是个想做事的主,领空饷的事情他实在做不来。

1923年夏天,也是醉翁楼落成的第二年,祝谏从山西调回哈尔滨,途经铁岭时廖彭特意在醉翁楼为他设宴接风。二人把酒言欢,共忆往昔,畅谈诗文政事,述说各自心中之烦闷,酒自然是一杯接着一杯。两人都是好酒量,此时全然成了一对酒翁。祝谏指着墙上的《酒歌》说,南有醉翁亭,北有醉翁楼,廖兄这醉翁《酒歌》与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乃是诗赋双绝啊。廖彭举杯道,都说诗词歌赋,如今诗与赋都有了,要不果忱老弟来首词如何?

正在兴头上的祝谏,想到自己远离家乡千里之外,职无定位,居无定所,从铁岭到山西,又从山西到哈尔滨,幸有廖彭诗友赋和,让乏味的人生多了些许趣味。随即也趁兴在墙上题了一阕《水调歌头》,来记录这次相聚的难忘时刻。祝谏的诗词常常是引经据典,思想深邃,洒脱之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哀婉之情。祝谏挥毕引来满堂彩,廖彭对他更是刮目相看。

从此后,醉翁楼名声愈盛,登临者络绎不绝,皆以一睹廖公、祝公这一诗一词绝壁联袂的手迹,领略龙首风光为快。可惜时过境迁,后来因为佛教圣地,醉翁楼有失大雅,遂改名为藏经阁,这些诗词墙书也随之成为历史尘烟。

两人别后不久,在张作霖的安排下,廖彭被任命为东边道道尹。当时的东边道署驻地在安东县。不想,廖彭在安东任职不到半年,就发生了两件不幸之事。一是欠下了一万多块钱的债务,二是患上了喉疾,咯血不止,送医院久治不愈,卧病在床。祝谏听说后十分着急,去信慰问,了解情况。

1924年3月,张作霖50岁大寿,邀请各界政要、社会名流,包括当时的名角梅兰芳、尚小云专程前往唱堂会,轰动整座奉天城。祝谏作为地方司法官员,自然少不了也要前往祝贺。但他心里牵挂着廖彭,便专程拐到安东去看望他。廖彭此时已经病入膏肓,下不了床,他要祝谏给他代送贺礼。他说自己虽然对张公有恩,但民国以来,由于自己的桀傲不驯与生活不良习惯,给张公带去许多为难之处,要没有张公的背后支持,他早就不知抛尸何处了。他还告诉祝谏说,自己已经把铁岭等处的房子都卖掉了,还清了所有债务,不让儿子有负担,也希望后人以我为戒,不可染上不良之习啊。祝谏听了唏嘘不已,不断地宽慰他,会好起来的。可廖彭心知肚明,说,果忱老弟,我已经好不了了,这次一别,恐怕要来生再见了。

没想一语成谶,祝谏前脚刚走,后脚就传来了廖彭去世的消息。此时,离张作霖的生日大寿仅剩十天。祝谏在张公的寿宴上闻此噩耗,悲痛万分,想起两人往昔欢聚的点点滴滴,把寿酒喝成了苦酒,也没心情听梅兰芳的大戏,送了贺礼就回来了。他含泪挥就《哭廖兄篯如观察(四首)》,表达了两人的浓厚友谊:

金兰臭味泯差池,携手银冈惜别离。

高会龙山谁论武,空余范壁旧题诗。

寂寂双犀掩故园,绿江呜咽未归魂。

杳无消息浑疑梦,剥喙馨堪客到门。

搜求治谱两朝存,不朽还将佚事论。

挥霍万金如粪芥,终留清白与儿孙。

珠光剑气讵常埋,知己御恩土一抷。

料得陪都开寿城,烛花摇曳是灵来。

这一年,廖彭60岁,祝谏48岁。祝谏生性铁骨柔肠,一般不掉泪,掉泪不一般。廖彭的去世却让他一度沉浸在悲痛之中,以至于一年之后,参加马忠骏的生圹落成仪式,再度陷入悲痛的回忆之中,便借酒浇愁,把自己都灌醉了。

1925年,马忠骏在自己生圹落成之后,便坚决地辞了职,在遁园过起了“采菊东篱下”的隐居生活。同年,孙中山逝世,北京政府发布特赦令,东北境内四百余名俄罗斯罪犯被赦,社会上显得动荡不安。时任高等检察所主任检察官的祝谏十分担心,专门发布公告提请中国民众注意安全。

1927年4月,蒋介石宣布成立南京国民政府,开始新一轮的动荡。

1928年的清明是祝谏在哈尔滨过的第五个清明。因为事务繁忙不能回乡,清明节只能在松花江畔朝着家乡的方向焚香祭拜。眼看着东北的动荡局势,不知未来路在何方,祝谏不禁口占一首,曰:

松花江上五清明,白发新添又几茎,

自笑侏儒俸襄粟,谁能愚鲁到公卿。

枫林野烧悲遥祭,杨柳春风绾别情。

何事淹留不归去,大桥三竺早休兵。

在松花江畔,迎来了第五个清明节,鬓边新添的白发,不知不觉又多了几根。祝谏自嘲如同那供人取乐的侏儒,不过领着微薄的俸禄聊以糊口,又有谁能像我这般愚钝鲁莽,却还妄想跻身公卿之列呢?遥望那红色枫林,似熊熊野火,在为遥远的逝者悲祭,惟有春风轻拂着杨柳,仿佛在述说着离别的情思。究竟是什么让我滞留此地久久不能归去呢?真希望这战火能够早日停息啊。

谁想一个月之后,皇姑屯事件爆发。6月4日,奉天兵工厂厂长杨宇霆与黑龙江省省长常荫槐勾结日本关东军,炸死了张作霖大帅。7月,儿子张学良少帅接过大旗,继续掌控东北,并捕杀杨宇霆等人。12月,东北三省易帜,张学良宣布归附南京国民政府,蒋介石任命其为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

1929年,南京国民政府官制改组,东省特别区高等法院设院长与首席检察官制,陈克正任院长,祝谏任首席检察官。但此时的祝谏已经看清了东北的大势已去,心中开始担心自己未来的路怎么走。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

1926年,他因工作关系,认识了一位在哈尔滨法院任书记官的浙江小老弟。他叫吴山民(1902~1977),比祝谏要小25岁,原名叫吴琅椿,字念萱,义乌上溪镇人。1919年7月在金华省立第七中学毕业后,得亲友资助,入浙江省立法政专门学校政治经济系读书,开始接触到孙中山先生倡导的革命理论及先进思想。1923年毕业后,又向舅舅余逊斋借了钱到北京政法大学政治经济研究所学习,并在北京大学选课旁听两年。期间,开始接触马列主义,并受《新青年》《向导》等革命书刊的影响,接受了新思潮。1926年,吴山民从法政大学毕业后,去哈尔滨东北中东路特别法院当书记官,并与司法界的前辈祝谏结识。两人除了工作关系的交往,吴山民还常常为古诗词与司法疑案等问题请教于祝谏先生,加上邻县老乡的关系,两人成了忘年交。

1928年初,吴山民因传递进步书刊被当局查究,抓捕手令恰好落在了祝谏手里。东北天黑得早,当时已近傍晚时分,天色渐黑,祝谏一边以下班时间为由,答复“待明日执行”,一边让小儿子祝荫榕去送信,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字:“走”。吴山民一看就明白了,便连夜离开哈尔滨,潜回杭州。没想到他这一保不但保下了一条性命,还保下了一个浙江省法院首任院长。

吴山民回杭州后,先是考取了浙江省高等文官,任定海县县长。因文采好,又被推荐担任江苏省政府主席陈果夫秘书5年。后因政见不合,以探望妻儿为由请假回老家,在义乌参加抗战,并被选为义乌县县长,领导全县开展抗日救亡运动,群众称他为“抗日县长”。1946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在山东、上海等地任职。新中国成立后,担任浙江省人民法院首任院长。

这件事情对祝谏来说,似乎只是举手之劳,之后也要求家人不得提起。一直到他去世后,家人才提起此事。对吴山民来说,却是生命中重要的转折点,成就了后半生的革命事业。

经历了此事后,祝谏对当朝政府更加失望了。

转眼到了1931年,元旦这一天,他收到诗友孙雄从北京寄来的两首诗。孙雄(1866~1935),原名同康,字师郑,江苏昭文(今常熟)人,民国藏书家、诗人、考据学家。平生嗜书成癖,收藏图书10万余卷。主要作品有《师郑堂集》《眉韵楼诗话》《旧京文存》等。

在孙雄面前,祝谏以学生自谦,当即和诗两首,寄了回去。第一首是:

担三中学创始人祝谏先生传奇录之十二:泪洒东北

兴公作赋遂初服,颜子安贫曾屡空。

敢谓升沈关气运,未妨磊落注鱼虫。

生涯不识忧和喜,我见何存介与通。

良药万金储在笥,宁须腹疾问芎穷。

首句就引用了“兴公辞官”与“颜回安贫”两个典故。兴公即东晋文学家孙绰,其辞官归隐后潜心作赋,实现了回归本真、安于初心的生活追求;颜回安于贫困,常常连基本的生活物资都匮乏,却依然能坚守内心的宁静与高尚。祝谏说,我虽不敢与这两位先贤相比,但他们的精神境界一直是我心中向往的典范。我不敢妄言人生的起伏沉浮都完全取决于命运的安排。即便命运坎坷,也并不妨碍我以光明磊落的心态,专注于研究那些细微如鱼虫的事物,在平凡中发现生活的真趣与意义。白居易曾有诗云“无忧亦无喜,六十六年春”,祝谏想自己也已经55岁了,活了大半辈子,也像白居易一样心境淡然,从不被外界影响情绪而大悲大喜,内心又怎么会拘泥于世俗的狭隘与通达之分呢?就像箱子里藏着价值昂贵的好药,在疾病来临的时候又哪里需要廉价之药啊。

这首诗正是表达了祝谏有着强大的内心,以不变应万变的平和心态足以应对世间的无常变数。而第二首却表达了对世态变化的担心:

论诗直欲追三百,沽酒何曾惜十千。

玉宇琼楼时入梦,清风明月不论钱。

幸无白马投流祸,只恐红羊换劫年。

两海心情堪印证,虚舟纵壑自全天。

祝谏说,我写诗论诗,要追求《诗经》三百篇的古朴纯真与深厚意蕴,力求达到高雅境界;我买酒喝酒,从不吝惜花费多少钱,只要酒好能喝尽兴,力求达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无我境界。那些玉宇琼楼只是梦中幻境,清风明月才是大自然无私的馈赠。很庆幸没有遇上“白马之祸”的时代,却又担心难逃“红羊之劫”。未来局势恐怕凶多吉少,但无论怎样变化,我和先生一样顺应天命,崇尚自然,空谷孤舟,随遇而安,能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保持内心的宁静与自在。诗中“白马之祸”典故是指唐末权臣朱温为篡夺唐朝统治大权而在滑州白马驿诛杀被贬大臣三十余人,并就地抛尸黄河的一次历史事件。“红羊劫”是民间对羊年灾祸的一种迷信说法。

结果不幸言中,这一年,不但发生了“白马之祸”,也遭遇了“红羊之劫”。

这一年的9月18日深夜,日本关东军炸毁了沈阳北部的一段铁路,反诬中国军队所为,并以此为借口进攻中国军队驻地大营,炮击沈阳,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

9月19日拂晓,日本关东军进入沈阳。接着便是沈阳沦陷,长春沦陷。

9月20日,日本军进入吉林、黑龙江。

9月21日,吉林省政府代主席熙洽屈膝投降,吉林沦陷。

9月22日,日军开始进攻哈尔滨。

9月23日,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张景惠受日方指使,密谋哈尔滨“独立”。

9月26日,伪吉林省临时政府成立。

9月27日,受日方控制的“东省特别区治安维持会”宣告成立,张景惠自任会长。

……

仿佛一夜之间,整个东北的天空都坍塌了,祝谏身边那些同僚们,走得走,散的散,有忠贞不贰以死殉国的,有投靠日军卖身求荣的,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一个个都露出了本色。

无论风吹雨打,祝谏依然保持自我本色岿然不动。

满城风雨近重阳。10月19日是传统的重阳节,祝谏再次登门拜访马忠骏。往年的重阳,遁园里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今年除了祝谏,只来了张朝墉一个人。此时三人中祝谏55岁,马忠骏62岁,张朝墉72岁。三个年代的人,一壶酒六行泪,过去吟的是田园之趣、隐逸之乐,而今日寇横行,民族危难当前,吟的自然是亡国之恨、故土之痛了。可是在铁蹄的碾压下,书生的力量如蚍蜉撼树,也只能借酒消愁了。

马忠骏仰天长叹道:山河破碎,心如刀绞,怎一个“愁”字了得,又怎能以酒消之。

桌上正好放着原哈尔滨工业大学校长刘哲的诗《雨花台登高》。刘哲(1880-1954),字敬舆,吉林人,小马忠骏10岁,早年就读于北京大学师范科、北京政法大学堂,也算是祝谏的学弟。1928年6月“皇姑屯事件”中,因陪张作霖同行被炸成重伤。后东北易帜后效力于张学良旗下。

马忠骏读着眼前的登高诗,感慨于往事,提笔附和道:

风雨飘摇入晦明,重阳无计破愁城。

吟怀寂寞陶彭泽,酒局阑珊阮步兵。

胼胝生涯容老圃,担当宙合仗诸卿。

何时待定黄花约,鸡黍桑麻话晚晴。

诗中流露出世局之乱,竟容不下一处安息之所的无奈之情,不知道何时能老友相见,再叙晚晴。祝谏身处异乡,这种感觉愈加强烈,也挥笔附和一首:

山色江声递晦明,雨花台古瞰曾城。

感时不异新亭景,扦圉难资北府兵。

九世那堪雠作父,万锺讵必子为卿。

高邱反顾情何极,泪眼知君定未晴。

祝谏用他惯用的引经据典来说当前事。“感时不异新亭景”句引用了“新亭对泣”的典故。东晋初年,北方士族南迁建康,常于新亭宴饮。一次聚会,周顗触景生情,叹道“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引得众人掩面而泣。丞相王导当即驳斥,主张积极复国。这一典故体现了士人对故国的眷恋和从悲情到振作的转变。祝谏此典应景,鼓励大家要振作起来,共同御敌。“扦圉难资北府兵”句中的“北府兵”是指东晋时期由谢玄招募的一支精锐部队,表现神勇,战无不捷。祝谏此处用来表达对当前军事力量不足的担忧与无奈。“九世那堪雠作父”句隐含了“九世之仇”“认贼作父”的典故,意指不能忘却仇恨、认敌为友。“万锺讵必子为卿”句化用了“子为卿相”的典故,意指即便拥有万钟的优厚俸禄和财富,也未必能保证子孙后代就一定能位居高官显爵。诗人在此以“万锺讵必子为卿”来抒发对世事无常、富贵难久的感慨,暗示不要过于追求物质享受和官职地位,而应关注更重要的精神追求和道德准则。

已经成为马忠骏乘龙快婿的吴玉如跑进跑出,为大家做服务,研墨铺纸。

大家都是满脸的愁绪,没有往日一丝的笑容。喝了几杯酒,天还没黑也便散了。

最让大家气愤的是,奉天省省长、松滨诗社骨干袁洁珊(1870-1945)竟认贼作父,当上了沈阳市维持会委员长,并来信鼓动马忠骏出山,为日军服务。马忠骏气得吐血。袁洁珊也写信给祝谏,要他就任伪职,被他严辞拒绝。

1931年哈尔滨的冬天比往年更加寒冷。日寇的步步紧逼让东北的形势急转而下。

不久,日军就占领了哈尔滨,张景惠在日寇授意下在哈尔滨建立了黑龙江省伪政权,自任为省长。从此,东北基本沦陷。

1932年3月1日,一群小丑粉墨登场,宣布伪满洲国“建国宣言”,爱新觉罗·溥仪在日寇的刺刀下,开始了长达14年的傀儡皇帝。

在日军的淫威之下,祝谏知道自己在哈尔滨待不下去了,便与张朝墉、马忠骏三人又在遁园生圹前喝起了分别酒。此生一别,天各一方,不知何日再见?大家喝着老马自家酿的酒,却越喝越苦,喝着喝着,六行老泪不禁“扑簌扑簌”地掉进了酒杯,酒由苦转为了涩。

逃避容易坚守难。祝谏在离开东北后,闻说日伪政府利诱威逼想拉马忠骏入伙,皆是不从,后来从他家里搜出一支枪,便以“私藏武器图谋不轨”为由抓捕入狱,并砍伐遁园中数万棵果树,强行从中建造铁路,将遁园撕分为二。从此,那个用来安放魂灵的生圹也不得安宁了。

祝谏想起马忠骏有一首为自己生圹题的诗,曰:“生人不百年,百年乃过客。华表石千寻,藏身土十尺。含笑赋归来,此是极乐园。”不禁感慨,如今国难当头,极乐园也乐不起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