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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水木史记
编辑：水木史记
——《前言》——
一个只有550万人口的小国，生产的农产品能养活1500万人。
这个国家的人均GDP居世界前列，工业竞争力全球第10位。
丹麦凭什么？答案让人意外：一群农民。
——《壹》——
贵族的土地，农民的梦
985年，丹麦刚刚统一成王国，那时候的欧洲，土地就是一切，国王拥有土地，贵族分割土地，农民只能租种土地。
这套玩法在欧洲玩了上千年，丹麦也不例外。
1016年，丹麦国王克努特大帝野心勃勃，他打下了英格兰全境，建立了一个横跨挪威、英格兰、苏格兰的’北海大帝国’。
领土大了，财富多了，但农民还是农民。
1397年更狠，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一世成立卡尔马联盟，把挪威、瑞典、冰岛、格陵兰、法罗群岛都纳入版图，丹麦成了北欧霸主。
可帝国越大，问题越多。
长期对外扩张耗光了国库，税收越来越重，农民起义连绵不断，1468年，国王克里斯蒂安一世不得不召集四级会议寻求支持，但暴动没有停。
1520年，克里斯蒂安二世攻克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后，屠杀了大批瑞典贵族。
结果引发更大规模的起义，1523年，瑞典脱离联盟独立，1814年，挪威也被割让给瑞典，强大的帝国崩塌了，但崩塌中，一个关键变化悄然发生。
土地开始从国王和大贵族手中，流向普通农民。
1849年，丹麦建立君主立宪政体，制度变了，土地关系也变了，那些世代租种土地的农民，开始真正拥有自己的田地，这是一切的开始。
——《贰》——
合作社的诞生
拥有土地是一回事，靠土地发财是另一回事，19世纪中期，英国工业革命的冲击波传到丹麦，机器生产的商品冲击着传统手工业。
农产品价格波动剧烈。单打独斗的小农户，在市场面前不堪一击。
1864年，丹麦在第二次石勒苏益格战争中败给普鲁士和奥地利，失去了三分之一的领土和40%的人口，国家小了，资源少了，怎么办？
答案来自一群绝望的农民，他们开始抱团。
最初的合作很简单，几个农民凑钱买一台昂贵的农机，轮流使用，后来发现，合作购买种子、化肥更便宜，再后来，合作销售农产品能卖出更好的价格。
1882年，丹麦第一家农业合作社正式成立。
恩格斯在《法德农民问题》中预言过这种模式，在丹麦有许多大的个体农户，应当把自己的土地结合为一个大田庄，共同出力耕种。
并按入股土地、预付资金和所出劳力的比例分配收入。
预言成真了，农民们发现，合作社不只是降成本那么简单，它能把小农户变成大买家，把分散的产品变成品牌。
1890年代，丹麦农业发生了根本性转变。
从以粮食生产为主，转向以饲料和畜牧为主，原因很现实：养猪比种粮食赚钱，但养猪需要技术，需要规模，需要销售渠道。
单个农户搞不定，合作社可以，农民们开始攒钱搞工业。
——《叁》——
从田间到工厂
1900年，丹麦农业合作社已经遍布全国，但农民们的野心不止于此，他们要控制整个产业链，最典型的案例是乳制品。
农民们先是成立奶牛合作社，统一养殖标准。
然后成立加工合作社，建设现代化的乳制品工厂，最后成立销售合作社，把产品卖到全欧洲，1906年，多家合作社合并，成立了爱氏晨曦乳业公司。
这家公司至今控制着丹麦90%以上的牛奶奶源。
2011年，爱氏晨曦营业收入550亿丹麦克朗，约合95亿美元，但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公司，而是由8000多名牧场主共同拥有的合作社。
这些牧场主既是供应商，又是股东，还是决策者。
利润按照入股土地、预付资金和劳动贡献分配，恩格斯的预言，在这里得到了完美实现，1920年，石勒苏益格北部通过公民投票回归丹麦。
失去的土地回来了，但丹麦已经不是原来的丹麦。
农业合作社推动了工业化，屠宰业、食品加工业、农机制造业相继发展起来，1924年，丹麦社会民主党首次单独组成政府。
但面对经济萧条和失业问题，执政两年后被迫辞职。
经济危机没有击垮合作社，反而让它们变得更强，原因很简单：合作社的抗风险能力比单个企业强得多，成员之间互相支撑，共同承担损失。
危机中，大批传统企业倒闭，合作社却活了下来。
到1930年代，丹麦农业合作社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体系：生产合作社负责种植养殖，加工合作社负责深加工，销售合作社负责市场推广。
从田间到餐桌，全链条控制。
更重要的是，合作社开始向其他行业扩展，银行合作社为农民提供贷款，消费合作社为农民提供日用品，服务合作社为农民提供技术支持。
整个社会的经济组织方式，都被合作社改造了。
——《肆》——
绿色转型的密码
1973年，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欧洲各国都在为能源发愁，丹麦也不例外，但危机往往是转机，1976年，丹麦通过了第一个国家能源计划。
目标很明确：减少对进口石油的依赖，发展可再生能源。
农民们再次站了出来，他们有土地，有闲置的劳动力，还有合作社的组织能力，发展风电、生物质能源，农民是最合适的主力军。
1980年代，丹麦开始大规模发展风电。
农民们成立风电合作社，集资建设风力发电机，每个农民既是投资者，又是受益者，生物质能源更适合农村。
农作物秸秆、畜禽粪便，这些原本的废物变成了宝贝。
农民们建设沼气站，生产生物燃料，废物变能源，成本几乎为零，到2020年，丹麦50%的电力来自风能。这个比例全球领先。
但更重要的是，绿色转型创造了新的产业。
风电设备制造业，生物质能源加工业，环保技术服务业，这些产业的核心，还是合作社，维斯塔斯风力系统公司，全球最大的风电设备制造商之一。
它的前身就是农机制造合作社。
从制造农机到制造风机，技术路径是相通的，诺维信公司，全球最大的酶制剂生产商，它的技术来源是农业废料处理。
从处理农业废料到生产工业酶制剂，只需要一个转身。
2012年，《经济学人》杂志将丹麦列为全球食品最安全的国家，原因是丹麦建立了从农场到餐桌的完整质量控制体系。
这套体系的基础，还是合作社。
每个农民都知道，产品质量问题会影响整个合作社的声誉和收益，自我监督比政府监管更有效，今天的丹麦，550万人口，GDP超过4000亿美元，人均GDP全球前列。
但这个国家最有竞争力的产业，都可以追溯到农业合作社。
食品工业、风电设备、生物技术、环保产业，看起来是高科技，本质上都是农民搞出来的，中国是丹麦除欧盟和美国之外最大的市场。
2020年，中丹双边贸易额超过118亿美元。
丹麦向中国出口的，还是那些从农业合作社发展起来的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