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世民的领导下,贞观时期的英才们持续发力,致力于打造一个繁荣昌盛的时代。文臣们专注于内政治理,而武将们则不断拓展帝国的疆域。

从贞观九年(635年)平定吐谷浑,到贞观十二年(638年)八月,李世民的文治达到了巅峰。在“天可汗”的威名影响下,四方诸国纷纷归附,前来朝贺。然而,自贞观十二年九月起,唐朝在西部地区展开了一系列军事行动。在文臣们的治理之后,大唐的武将们再次踏上征程,继续书写他们的辉煌战功。

第一个对手是吐蕃。

吐蕃位于今天的西藏地区,是藏族历史上首个建立的政权。公元6世纪,藏族先民雅隆部(今西藏山南泽当、穷结一带)由部落联盟逐步发展为奴隶制政权,并将势力扩展至拉萨河流域,其领袖为达布聂赛及其子囊日论赞。

到了公元7世纪,囊日论赞之子松赞干布通过武力征服了古代羌人中的苏毗(今西藏北部及青海西南部)、羊同(今西藏北部)等部族,并将都城迁至逻些(今拉萨),正式建立了吐蕃王朝。

吐蕃建国初期,由于地处偏远,与中原往来不多。但随着李世民登基,“天可汗”的威名远播四方,尤其是唐朝在平定吐谷浑后,吐蕃开始主动向唐朝示好,试图建立联系。

贞观十二年七月,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派遣使节前往长安朝贡。从这一刻起,唐朝与吐蕃之间开启了长达两百年的复杂关系。

在两国交往的初期阶段,双方的关系总体上较为友好。面对松赞干布的朝贡之举,唐太宗李世民非常高兴,随即派遣使者冯德遐出使吐蕃进行回访。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被派出的使者冯德遐不仅能力不足,还差点因此引发一场外交风波。

作为国家的代表,使者最重要的任务是完成礼节性访问,维护国家尊严,如果能力出众的话,也可以借机展示大唐国威。但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最好谨言慎行,避免多说多错。

可惜冯德遐似乎忘记了这一点,在这次回访中,竟然充当起了“媒人”的角色。

事情的起因是在一次吐蕃举办的欢迎宴会上。

宴会上,松赞干布与冯德遐宾主尽欢,气氛融洽,彼此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没有丝毫失礼之处。

酒过三巡,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冯德遐开始有些得意忘形,言语间无意提到了一个敏感话题——“和亲”。

松赞干布说道:“大唐天子威名远播,四海仰慕,此次特派贵使前来,实乃吐蕃之幸!”

冯德遐听后颇为自豪地回应:“除了皇上的威名,还有一个原因让各国心向往之。”

“哦?什么缘故?”松赞干布好奇地追问。

冯德遐卖了个关子,笑道:“东突厥、吐谷浑等国的首领都曾迎娶大唐公主,按辈分来说,他们可都是皇帝的女婿呢!”

这番话一出,松赞干布顿时误会了:原来这位唐使此行不只是外交回访,还暗含着为联姻牵线搭桥之意!

他立刻心领神会地笑着回应:“我明白了,请唐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冯德遐一边点头应和,一边继续吃喝,显然对这番对话可能带来的后果毫无察觉。

在当时的局势下,周边各国的君主都对大唐皇帝极为尊敬,仿佛晚辈对待长辈一般。松赞干布自然也不例外。

当时唐朝的使者已经释放出了一些友好的信号,似乎也在暗示可以联姻。这让吐蕃方面认为时机成熟,应该立刻采取行动,提出求婚。

然而,双方的理解其实出现了严重的偏差,就像风马牛不相及一样,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误会由此产生,并逐渐发酵。

几个月后,冯德遐结束了在吐蕃的使命,返回长安。随他一同前往唐朝的,还有松赞干布派出的使节团。这次访问的目的非常明确——请求与唐朝和亲。

松赞干布信心满满地等待着唐太宗李世民的答复,他认为自己主动示好、愿意成为大唐的女婿,这样的请求理应得到积极回应。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李世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当李世民在皇宫中听到吐蕃使节提出的求婚请求时,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一方面,吐蕃与唐朝才刚刚建立联系;另一方面,在他的认知中,吐蕃不过是边疆蛮夷之地的政权,怎有资格迎娶大唐公主?

此前与突厥、吐谷浑的和亲,都是出于政治上的权宜之计,而且都是由唐朝主动提出。如今双方才刚接触不久,吐蕃就妄图攀附皇室,李世民心中只有两个字:不行!

这突如其来的拒绝让松赞干布大为不解。他本以为自己是顺着李世民的意思行事,结果却遭到冷遇,难道这是故意戏弄自己?

其实,真正搅局的人正是冯德遐。

不甘心的松赞干布内心开始积压不满与怨恨。在他看来,自己向唐朝示好,完全是出于对“天可汗”威望的敬仰。而如今,反倒是李世民率先撕破了脸面。于是他暗下决心,要与这个中原大国一较高下。

松赞干布决意以实际行动挑战李世民作为“天可汗”的威望。在他看来,李世民拒绝和亲的请求,是对吐蕃的轻视。他相信,这种拒绝源于唐朝对吐蕃实力的不了解,而这正是自己的机会。至少在当时,他是这样认为的。然而,这一想法很快就会被现实彻底推翻。

贞观十二年(638年)七月二十九日,松赞干布亲自率军进攻唐朝西部的重要边镇松州,同时又派遣使者前往长安,继续提出和亲的要求。

他的策略非常明确:通过军事施压,迫使唐朝做出让步。他深信,这一次,李世民不得不重新认真考虑和亲的可能性。

驻守松州的是都督韩威,一个长期戍边、久经沙场的将领。他之所以能被委以重任,正是因为具备一定的军事能力。但人非完人,韩威也有致命的弱点——自负。

有些缺点可以改正,而弱点往往难以克服。

韩威的自负最终让他付出了代价。当松赞干布率大军逼近松州、距离城池仅二十里时,下令军队暂停前进。在此之前,吐蕃与唐朝并无太多直接接触,他对唐军的实力也缺乏了解,松州城内的情况更是未知。此战,他不敢贸然出手。

如果韩威能借此机会认真对待眼前的敌人,加强城池防御,或者亲自率领足够的兵力对远道而来的吐蕃军队发起突袭,胜算还是很大的。然而,骄傲自满的韩威仅仅带领一万名轻骑兵出城迎战。在他的印象中,吐蕃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面对吐蕃大军的猛烈攻势,韩威大败而归。这场惨败令他心生恐惧,退回松州后便闭门不出,同时紧急向长安请求支援。

唐太宗李世民看完求援文书后勃然大怒。自从平定吐谷浑以来,周边还没有哪个国家敢公然侵犯大唐疆域。如今松赞干布竟率军来犯,在李世民看来,这分明是挑战大唐霸主地位的举动。他当即决定以武力回击,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吐蕃政权。此次出征的统帅人选,李世民点名选中了侯君集。

此时的秦琼已去世,李靖年事已高,李世勣与程知节则各自镇守一方。朝廷之中,唯一能立即领兵出征的将领便是侯君集。

八月二十七日,李世民任命时任吏部尚书的侯君集为当弥道行军大总管,统领五万唐军前往松州增援。

这次军事行动不仅标志着侯君集首次独当一面担任主帅,也是一次新老交替的演练。随同出征的主要将领包括左武卫将军牛进达、左领军大将军刘简、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除了执失思力资历较深,其余多是军中新锐。可谓“江山代有才人出”。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侯君集开始踏上其人生最为辉煌的巅峰阶段。

侯君集深知李世民对自己的信任与重托,内心充满感激,他暗下决心,定要以一场辉煌的胜利回报皇帝的信任。而战局的发展也正如他所愿,胜得干脆利落。

为迅速解除吐蕃对松州的围困,侯君集率军出征后,立即命令左武卫将军牛进达率领两万轻骑兵作为先锋,火速驰援松州。

九月初四,牛进达的先锋部队抵达松州城东二十里处。此时,松州已被围困近半月,守将韩威焦急万分,日夜盼望援军到来,如今终于等到了希望。

然而,尽管援军已至,牛进达却并未贸然行动。他清楚地认识到,松赞干布身后仍有二十万大军,己方兵力明显处于劣势。如何以少胜多、巧妙破敌,成为他必须思考的问题。经过权衡,他最终选择了一个看似老套却屡试不爽的战术——夜袭。

经过一整天的周密部署,九月初六这天夜里,牛进达率领五千精锐士兵趁着夜幕悄然逼近,如疾风骤雨般突袭松赞干布的中军大帐。

吐蕃军队显然缺乏应对大规模战役的经验,面对唐军突如其来的进攻,阵脚大乱,四散奔逃,而带头撤退的正是松赞干布本人。然而,他的选择也实属无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仓促迎战,风险实在太大,更何况他根本无法判断此次来袭的唐军究竟有多少兵力。

吐蕃大军的撤离速度惊人,在松赞干布的指挥下,二十万人迅速退回本土。而完成突袭任务的牛进达,并未继续追击,毕竟松州之围已解,此行的战略目标已然达成。

当战报传到侯君集手中时,这位心怀抱负的主将心情颇为复杂。一方面,他对如此轻松解除松州危机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却也因未能真正展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而略感遗憾。

是啊,仗还没开始打,敌人就跑了,确实有些无趣。不过没关系,侯君集,这次只是牛刀小试,不久的将来,大唐铁骑将在你的统帅下横扫西域,建功立业的日子还在后头。

唐蕃首次交锋以吐蕃军队的撤退告终。这场战役让松赞干布清醒地认识到,以当前国力尚不足以与大唐抗衡。他迅速调整策略,决定采取温和路线维系与唐朝的关系。

这位年轻的赞普很快付诸行动,派遣特使前往长安向唐太宗李世民谢罪。不过他此行还有另一个重要目的——再次提出和亲请求。这背后不仅是个人情感需求,更是出于对先进文明的向往:通过联姻获取文化、技术等多方面的交流机会。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李世民竟然答应了婚事。表面看是被松赞干布的执着打动,实则天子心中另有谋算。这个决定后来竟意外成就了侯君集的政治巅峰。

历史证明这次和亲产生了深远影响。最终促成这段民族佳话的关键人物,是被后世铭记的文成公主。事实上,求婚过程远比人们想象得曲折。从贞观十二年首度提亲到正式成行,其间松赞干布连续三年遣使长安敦促此事。直到贞观十五年,才由文成公主完成这场具有历史意义的汉藏联姻。

文成公主的早年经历在史书中并未留下详细记载,她的名字首次出现在历史舞台上,是在贞观十五年(公元641年),当时年仅16岁的她主动请缨,自愿前往吐蕃和亲。

作为生活在长安宫廷中的公主,她本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她却毅然选择了远赴八千里之外、环境艰苦的吐蕃王城逻些(今西藏拉萨)。究竟是出于对远方雪域高原的好奇与向往,还是她早已深知此行所肩负的重大使命?也许正是这份责任感与勇气,让她在众多公主中脱颖而出,坚定地踏上了这条注定不凡的道路。

就这样,贞观十五年十二月,16岁的文成公主带着不舍与决心,最后一次回望长安,随后在江夏王李道宗与吐蕃迎亲使禄东赞的陪同下,踏上前往高原的漫长旅程。

消息传至吐蕃,松赞干布欣喜若狂,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他亲自率领大军远赴柏海(今青海玛多县)迎接公主,并在扎陵湖与鄂陵湖畔修建柏海行馆,两人在此相见、相识、相知,也由此展开了一段跨越民族与文化的姻缘。

李道宗完成护送任务后返回大唐。自此,文成公主正式成为吐蕃的一员,一段影响深远的文化交流与外交之旅,就此拉开帷幕。

在柏海行馆停留了一个月后,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一行人启程前往吐蕃。当他们抵达逻些城外时,受到了成千上万藏族百姓的热烈欢迎。人们载歌载舞、欢腾雀跃,争相一睹这位来自唐朝的公主风采。此时此刻,这些淳朴的藏民们或许并未意识到,文成公主不仅带来了爱情与和平,更带来了许多前所未见的文明成果。

入藏之后,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感情深厚,彼此恩爱有加。为表达对妻子的深情厚意,松赞干布特地为她修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这便是如今坐落于西藏拉萨市北京中路的布达拉宫。作为西藏最具代表性的建筑之一,它吸引了无数游客前来瞻仰,成为汉藏友谊的历史见证。

文成公主以温柔贤淑的品性,深深打动了这位生于雪域高原的国王。她用细腻的情感关怀丈夫,也用自己的智慧助力治国。凭借从唐朝带来的知识和文化修养,她深入体察民情,提出诸多切实可行的建议,帮助松赞干布治理这片地域辽阔、民风质朴的土地。

然而,文成公主并不热衷权势,这一点与唐朝的长孙皇后颇为相似。她虽参与朝政,但从不谋求官职,对于国家大事也只是建言献策,并不强行干预。因此,松赞干布与群臣对她极为敬重,常常向她请教唐朝的制度经验,作为施政参考。而广大吐蕃百姓更是将她奉若神明,视之为带来福祉与文明的使者。

文成公主在吐蕃生活了四十多年,不仅协助松赞干布处理政务,还亲自教导藏族民众种植玉米、土豆、蚕豆、油菜和小麦等作物,极大地丰富了当地的物产资源。其中,小麦在高原气候的影响下不断适应环境,逐渐演化成深受藏族人民喜爱的一种作物——青稞。

当时的唐朝佛教盛行,而吐蕃尚无佛教文化氛围。作为一名虔诚的佛教徒,文成公主抵达吐蕃后,致力于弘扬佛法。著名的大昭*正是由她主持修建的。寺庙建成后,她与松赞干布亲自在庙门外种植柳树,这便是“唐柳”的由来。此外,著名的“甥舅同盟碑”,又名“长庆会盟碑”,就矗立在唐柳旁,如今已成为汉藏两族友好交往的历史见证。

文成公主在吐蕃所作出的贡献极为丰富,足以讲述许久。由于篇幅限制,这里仅作简要介绍。总的来说,从她入藏到唐高宗咸亨元年薛仁贵出征吐蕃为止,在长达三十年的时间里,文成公主以其博学多才推动了吐蕃的社会发展,不仅稳固了唐朝西部边疆的安全,也将汉地的文化传播至西域,为吐蕃文明的进步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公元680年,唐高宗永隆元年,文成公主在吐蕃去世,当地为她举行了庄重而隆重的葬礼。为了纪念这位促进民族友好交流的伟大女性,人们在拉萨市中心为她树立了一座塑像,至今仍巍然屹立。

时光流转,一千多年过去,文成公主的故事仍在藏汉两地广为传颂。她的存在象征着和平与友谊,正如那永不褪色的花朵,也如常青不老的树木。当你某一天踏进西藏,走进拉萨,抬头凝望那尊文成公主的塑像时,你会仿佛感受到她对故乡的深深思念和一生致力于民族和睦的坚定信念。那时你会发现,这早已不再是一尊普通的雕像,而是矗立在历史长河中的一座丰碑——一座象征和平与友爱的永恒丰碑!

再回溯历史,我们曾提到唐太宗李世民之所以同意松赞干布的和亲请求,背后其实另有深意。这不仅出于政治联姻的考量,更是源于他对大唐在西域战略布局的长远规划。

自贞观八年(634年)击败吐谷浑后,唐朝便打通了通往西域的关键通道。如何稳固并经营这片战略要地,成为李世民必须面对的重要课题。对于唐朝而言,控制西域不仅有助于彰显国威,更重要的是保障丝绸之路的畅通无阻。此外,通过控制西域,还可有效牵制北方游牧民族的力量,维护河西、陇右地区的安全,防止南北两大游牧势力联合,从而威胁中原。

有言道:“欲保秦陇,必稳河西;欲稳河西,必控西域!”

对于当时已掌控吐谷浑大片疆域的唐王朝而言,近在咫尺的高昌国自然成了战略上的眼中钉。

当时的高昌国王,正是那位在玄奘西行途中给予诸多帮助的麹文泰。他与玄奘之间的深厚情谊,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一段美谈。然而,从政治角度来看,麹文泰在处理与唐朝关系的问题上,确实显得不够明智。

高昌与唐朝之间并非一开始就充满敌意。事实上,两国曾有一段颇为融洽的“蜜月期”。麹文泰的父亲麹伯雅去世时,唐朝还专门派出使者前往吊唁,以示友好。

贞观四年(公元630年),麹文泰亲自入长安朝见唐太宗李世民,受到了极为隆重的接待。离别之际,麹文泰的妻子请求归入李唐宗室族谱,李世民欣然应允,并赐封她为常乐公主。此时的高昌与唐朝,关系可谓亲密无间。

然而好景不长,两国关系很快便急转直下,逐渐走向紧张和对立。

这一转变的关键在于西突厥的崛起。作为高昌的邻国,西突厥自独立以来,在乙毗可汗的治理下迅速壮大,并一度与唐朝保持良好关系。但随着唐朝击败吐谷浑,势力逼近西域,西突厥开始感到威胁。与此同时,西突厥自身也有意进一步控制西域地区。

于是,两个志在西域的大国——唐朝与西突厥——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战略冲突。而地处两者之间的高昌,自然成为了双方争夺的焦点。夹缝中的高昌,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外交压力和生存挑战。

在争夺高昌的过程中,西突厥展现出了相当的策略性。一方面,他们派遣重臣阿史那步真率军抵达可汗浮图(今新疆吉木萨尔北破城子),以武力对高昌施加压力;另一方面,又派出朝中大臣阿史那炬前往高昌,名义上是学习交流,实则暗中监视高昌的一举一动。除此之外,西突厥还将一批隋末流落至东突厥、后辗转来到西突厥的难民遣送至高昌,以此补充当地的人力资源。

这三招一出,高昌便迅速归附于西突厥麾下。可见,“利益”二字,始终是各方博弈的核心。

面对西突厥的拉拢与施压,高昌王麹文泰的态度也开始发生转变。他首先中断了与唐朝的往来,并召回派驻唐朝的使节。唐太宗李世民曾专门派使者进行沟通,但麹文泰却选择了置之不理。

虽说“利益至上”,可也不能谁给好处就跟谁走,翻脸比翻书还快吧?这也太没有底线了!

不仅如此,麹文泰还擅自扣留从唐朝逃往高昌的难民,阻止他们返回故土。当李世民派人质问时,他竟理直气壮地表示:“在我的地盘,我说了算!”更甚者,他还挑拨离间,煽动薛延陀部落首领与唐朝对抗,怂恿其应与李世民平起平坐,而非俯首称臣。

对于麹文泰这一系列嚣张举动,李世民起初表现得极为克制,并未立即与高昌彻底决裂。然而,真正促使李世民下定决心出兵讨伐高昌的,是因为麹文泰率先动用武力,挑起了战端。

贞观十二年(638年),高昌国联合西突厥,对唐朝的西域附属国焉耆发动攻击,接连攻陷其三座重要城池,掳掠大量百姓。焉耆无奈之下,只得向大唐求援。

此次高昌与西突厥联手侵犯唐属国,彻底激怒了唐太宗李世民。在他看来,焉耆虽小,但此事却释放出一个危险信号——唐朝在西域的影响力正面临严重挑战。事实上,高昌国王麹文泰已俨然成为西突厥的马前卒。正如俗话所说:“枪打出头鸟。”麹文泰此举,终将自食其果。

忍让至此,李世民决定不再隐忍,为了维护国家利益,他决意出兵铲除高昌这一隐患。

与此同时,为了确保西部边疆稳定,避免腹背受敌,李世民答应了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提出的“和亲”请求。此举意在安抚吐蕃,防止其趁机作乱,干扰唐军征讨高昌的战略部署。

李世民曾最后一次派遣使者劝和,诚恳地邀请麹文泰前往长安谈判:“麹文泰,我不愿两国兵戎相见。我仍愿以最大的诚意,希望你能来长安共商和平之道。”

麹文泰却坚定回应:“抱歉,长安已不再是我的归宿。我已另有所依,您的诚意我心领了。”

李世民沉声应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战场相见了!目标——高昌!”

贞观十三年(公元639年)十二月,唐太宗李世民正式颁布诏书,决定出兵讨伐高昌。此次征讨西域的重任再次落在了兵部尚书侯君集肩上,他被任命为交合道行军大总管,统率全军。这是他迈向军事生涯巅峰的又一次重要征程。

【大唐帝国兴亡录】29平定西部,与吐蕃和亲,侯君集灭高昌国

随同出征的将领阵容也颇为强大,包括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中郎将薛孤吴仁、左屯营将军姜行本、沙州刺史刘德敏,还有铁勒部族的首领契苾何力。此役,唐朝共出动兵力十五万人,可见唐太宗对西域战略的高度重视与决心。

贞观十四年(公元640年)正月,侯君集率领十五万大军浩荡西进。一路上,铁骑纵横、旌旗蔽日、金鼓震天,气势恢宏,展现出大唐军队无与伦比的威严与战意。将士们士气高昂,心中充满必胜信念。他们离开熟悉的故土,深入广袤荒凉的西域大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辽阔与孤寂。前方等待他们的,是黄沙漫卷的大漠与凛冽如刀的寒风。也许有人会倒下,但整个队伍的脚步不会停歇——因为胜利就在前方!

当大军即将进入高昌国境时,侯君集下令暂停前进,以缓解连日行军带来的疲惫。此时,一个关键的战略问题摆在了主帅面前:是直接奔袭高昌都城,还是先攻取周边的重要城镇?

这两种方案各有利弊,都需要慎重权衡。一场关乎胜负的决策正在酝酿之中……

采取直捣高昌都城的策略,体现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军事思想。然而,此时唐军距离高昌都城仍有相当距离,沿途又多为荒芜之地,缺乏水源与粮草补给。即便最终抵达城下,若高昌国王麹文泰据城死守,唐军一旦陷入持久攻坚,难保其他敌军不会趁机切断后路,使远征军陷入孤立无援的险境。而选择就近攻打其他战略要地同样存在隐患。每攻占一座重镇,就必须留下兵力驻守,如此一来便会分散主力部队的力量。而最终目标仍是攻取高昌都城,届时若因兵力不足而功败垂成,后果不堪设想。

归根结底,高昌地区地形恶劣、补给困难,实在不是用兵的理想之地。

面对这两种各有优劣的作战方案,侯君集内心充满纠结。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独立统兵出征,而且任务关系到大唐在西域的战略布局。在千里之外的长安,无数目光正聚焦于此,等待着胜利的消息。倘若稍有差池,不仅可能断送此次军事行动,更有可能动摇唐朝在西域的长远影响力。

侯君集顿感肩上压力沉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正式踏入高昌国境之前,他决定召集众将举行一次军事会议,商讨具体的作战策略。然而,他并未料到,这场会议竟会引发一场激烈的争论。

“将军,末将认为我军应集中全部兵力,直扑高昌都城。”薛万均率先发言,“只要拿下都城,活捉麹文泰,其余各地自然望风而降。若拖延战机,恐怕夜长梦多,贻害无穷。”

“此言差矣!”牛进达立刻提出异议,“高昌都城固然重要,但在此之前,我们应先分兵攻占其周边重镇。如此一来,高昌都城便会逐渐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届时麹文泰或许会因恐慌而主动投降,不必动用大军便可兵不血刃地拿下城池。”

“我反对分兵!”刘德敏随即表态,“即便要夺取周边城镇,也应集中兵力逐个击破。我军对高昌地形并不熟悉,若贸然分兵,一旦遭遇敌军围困,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我支持薛将军的主张,集中兵力直取都城。”

侯君集原本性格果断,素有猛将之风,内心其实倾向于挥师直取高昌都城。但这是他首次独当一面领兵出征,深知此战不仅关乎个人前途,更关系到大唐帝国的威望。他明白,此时绝不能仅凭一时意气行事,必须慎之又慎。

于是,他继续倾听诸将的意见。

帐中议论纷纷,支持两种方案的人数几乎相当,双方各执一词,言辞皆有理有据。然而对于各自策略中的潜在风险,却无人能提出切实可行的应对之策。

就在侯君集犹豫不决之际,契苾何力的一番话,最终促使他做出了决定。

契苾何力的这番话并非空口吹嘘,作为铁勒部族的首领,他对西域的地理环境了如指掌。

“我军长途跋涉而来,后勤补给本就困难重重。若在高昌腹地久留,恐怕会陷入被动局面。但我相信,只要麹文泰这面旗帜一倒,高昌便会不战而溃。将军所顾虑的气候恶劣与地形陌生确实存在,但这正是我的用武之地——我愿亲自担任向导,带领大军直取高昌都城!”

契苾何力的一席话让侯君集顿时士气大振。他深知深入敌境作战,唯有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有契将军引路,我们还有什么可畏惧的?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两日,后日兵发高昌都城,破城之时,务必活捉麹文泰!”

战争如同一场豪赌,考验的是主帅的胆识和判断力。那一刻,侯君集眼中闪过锐利光芒,仿佛已看到高昌城破、麹文泰伏首的场面。然而,他猜中了一半,却未料到局势后来竟出现了谁也未曾预料的戏剧性转折。

就在侯君集决定率军直取高昌的三日后,高昌国王麹文泰终于收到了这一消息。在他看来,唐朝远征高昌简直如同痴人说梦。

“哼!真是不自量力!”麹文泰坐在王座之上,面对急报而来的文书,脸上露出轻蔑之色。

“陛下,不可轻敌啊!”一旁的大臣忧心忡忡地劝道,“李世民登基以来,先后击败东突厥、吐谷浑,如今又来攻我高昌,我们应当主动出击,绝不能让唐军深入腹地!”

“有必要这么紧张吗?”麹文泰缓缓抬头,扫视了一眼众人,语气从容地说道:“唐朝距我高昌有七千里之遥,中间隔着两千里荒漠,气候恶劣、寸草不生,唐军不可能派出太多兵力。即便来了大军,粮草补给也难以为继。只要他们兵力不足三万,我们就足以应对。若他们围城,我们坚守不出,不出二十日,唐军必因粮尽而退兵!”

他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似乎看准了唐军的软肋——后勤困难。然而,现实往往不会因为一番豪言壮语而改变。麹文泰固然分析有理,信心满满,但他显然低估了唐朝的实力。短短数年内,唐朝能接连战胜东突厥与吐谷浑,绝非偶然。事实将证明,他的盲目乐观,最终只会成为麻痹自己的精神鸦片。

麹文泰依旧端坐在他那象征权力的宝座上,神情自若,怡然自得。然而他并未察觉,唐军正以迅猛之势朝着高昌王城疾行而来。更不会想到,即便战火即将烧至城下,他也无缘再见这最后一眼。

四月二十日,在侯君集的统率之下,唐军沿着契苾何力所指引的道路,穿越了漫长的两千里沙漠,终于抵达柳谷。距离高昌王城,仅剩不到二百里路程。

侯君集不禁松了一口气。此前最令他忧心的,莫过于横亘在前的那片荒无人烟的沙漠。正如早先玄奘西行时所经历的一样,那里不仅气候恶劣、变幻莫测,更重要的是极度缺水。虽然他曾随军成功穿越过类似环境——比如征讨吐谷浑时的经历,但那次是紧追敌军,形势不同。而这一次,尚未开战,前方局势仍不明朗,贸然深入无疑充满风险。如今,15万大军安然无恙地挺了过来,实属不易。高昌王城已然近在咫尺,胜利仿佛触手可及。侯君集随即下令全军暂停前进,在原地休整,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好准备。

攥紧拳头,是为了更有力地挥出一击。然而就在唐军刚刚完成驻扎之际,局势却突然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

探马疾驰而来,急报:“将军!高昌国王麹文泰突发疾病身亡!”

“什么?麹文泰死了?”侯君集猛地站起身,第一反应便是——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我们的侦察兵亲眼所见,高昌国已经确定了麹文泰的下葬日期,就在五天后,据说王城上下所有人都要出席葬礼。”

“病死……”侯君集眉头紧锁,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不久前还精神矍铄的麹文泰,怎会突然撒手人寰?他正思索间,薛万均开口道:“既然高昌人都要集中参加葬礼,不如我们趁机奇袭都城,来个一锅端!”

“妙计!”

“有道理!”

“我赞成!”

……

众将的心情,侯君集并非不能理解。但他摆了摆手,语气坚定地说道:“此计不可行。皇上之所以派我们出兵高昌,是因为麹文泰反复无常、背信弃义,这才让我们师出有名。倘若我们趁其国主新丧、举国哀痛之际发动进攻,趁人之危,那我们就不再是正义之师,而是乘虚而入的小人之举。”

薛万均所言,着眼的是战术上的良机;而侯君集所论,则是道义上的立场。术虽重要,终究要服从于道。

“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薛万均急切地问道。

“不!高昌必须拿下,但不是现在。传我军令,五日后大军开拔,直指田城。”

田城乃高昌门户,距王城不过四十里。侯君集之所以选择五日后进军,正是为了避开麹文泰葬礼这一敏感时期。

麹文泰生前无论多么反复无常,如今既已辞世,理应给予死者应有的尊重。事实上,侯君集的做法也确实显出了几分厚道:当大军抵达田城之下后,并未立即强攻,而是先派人向城上守军劝降,试图以和平方式结束战事。

可惜的是,劝降并未取得预期效果。或许正是因为麹文泰之死,反而激发了守军的悲愤与斗志。无论劝降者如何声嘶力竭地喊话,城楼上始终沉默如铁,毫无回应。

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坚守不退并非不可行,但前提是必须具备足够的实力。然而,显然田城这片狭小的土地和有限的兵力,根本无法与强大的唐军抗衡。

在多次劝降无果后,侯君集终于忍无可忍。在一个晴朗的清晨,他果断下令对田城发起进攻。出乎意料的是,田城守军的抵抗异常顽强。唐军从清晨开始攻城,激战至中午才终于攻破城门,俘虏敌军七千余人。至此,高昌的都城已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唐军面前。

战机稍纵即逝,侯君集深知此刻正是乘胜追击的最佳时机。于是他立刻率军直扑高昌都城。当大军抵达距离都城仅三里之地时,侯君集命令全军就地扎营。此时,空气中仿佛已经弥漫着战火的气息。

远处,高昌城墙依旧巍峨耸立。可这道屏障,真的能挡住唐军铁骑的冲击吗?

自从麹文泰去世后,高昌王位便由其子智盛继承。虽说新王登基本应是喜事一桩,但智盛却毫无喜悦之情。父亲突如其来的离世让他措手不及——如今唐军压境,他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个风雨飘摇的局面。

而眼下,唐军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由于继位仓促,智盛尚未做好任何有效的防御准备。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选择一个无奈之举——尝试向唐军求和。

智盛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决定亲自写一封信给侯君集。他在信中写道:“大唐所责罪者,乃我父也,并非我本人;如今上天已降惩罚于我父,使其离世,而我初承王位,恳请大唐予以宽恕。”这封信的语气谦卑至极,甚至带着几分卑微与哀求。

然而,李世民出兵高昌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麹文泰的反复无常,更深层次的考量是为了维护唐朝在西域的战略利益。一旦涉及“利益”二字,其他的一切情感和言辞便显得苍白无力。

侯君集接到信后,细细读罢,抬起头来,嘴角浮现出一抹不屑的笑意。他对信使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若他真有悔意,就乖乖束手就擒!”信使只得恭敬地行礼,黯然离去。

待信使离开后,侯君集果断下令:“智盛绝不会接受我的要求,全军做好战斗准备,攻下高昌都城就在今朝!”

侯君集的判断果然准确,他所提出的条件让智盛难以接受。当信使带回智盛的回应后,智盛虽显无奈,却并未正面拒绝,而是采取了一种更为圆滑的应对方式——拖延。

他的意图十分明确:通过拖延时间,等待唐军粮草耗尽、士气低落之时再伺机反击。于是,他选择了沉默以对,连一句回话都不曾给予侯君集。然而,再狡诈的狐狸也逃不过老练的猎人。在侯君集这位身经百战的将领眼中,智盛的小伎俩不过是徒劳之举。

两天过去,见敌方毫无动静,侯君集果断下令,唐军开始对高昌都城发起进攻。

战斗伊始,唐军士兵架起云梯奋力攀爬城墙。然而高昌城墙高耸陡峭,守军占据地利优势,趁唐军攀登之际,纷纷投掷石块、狼牙棒和滚木礌石,一时间唐军伤亡惨重,不断有士兵从云梯上被击落。

目睹将士们接连倒下,侯君集怒火中烧,当即下令:“抬出投石机!”

投石机就位,意味着攻城进入了新的阶段,高昌都城即将面临真正的危机。

“嗖——嗖——”随着一声声破空之响,巨大的石块被投石机抛向空中,砸向城头守军。由于城池规模较小,许多石块越过城墙直接落入城内,造成更大混乱。

顷刻间,城中哀嚎四起,不仅守军遭殃,不少无辜百姓也被砸伤。整个高昌城内顿时陷入恐慌,人们四处奔逃,纷纷躲进屋内不敢出门。

投石机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在一块块巨石的猛烈轰击下,高昌守军损失惨重。原本就不算宽广的城池,随着伤亡人数不断攀升,城墙上的守军也越来越少。

“把巢车推上来!”侯君集大声下令。

巢车是中国古代一种设有高耸望楼的战车,因其望楼形似鸟巢高悬于空中而得名,也被称为“楼车”。它的主要用途是登高侦察敌情。

侯君集之所以命人推出巢车,并非只为观察敌情,更是想借助这个高点向城中百姓喊话,劝他们不要外出,以免误伤无辜。

当高昌的居民听到唐军的警告后,街道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人们纷纷躲进屋内或寻找掩体,不敢轻易露面。若不是还有士兵驻守,整座高昌都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城里情况如何?”侯君集问站在巢车上的士兵。

“将军,城中街道上似乎已经没有人了。”

“好!那就继续用投石机猛攻,我倒要看看,智盛还能撑多久。”侯君集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唐军强大的攻势面前,麹智盛陷入了深深的无奈之中。高昌虽物产丰饶,但军事实力与大唐相比差距悬殊,无论是装备、士兵素质还是作战经验都远远不及。而此前麹文泰的决策失误,更让局势雪上加霜——战前准备不足,导致如今麹智盛只能被动挨打,毫无反击之力。

在我看来,麹智盛与其父可谓“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两代典范。麹文泰是盲目自大,妄图以一隅之地抗衡大唐;而麹智盛则是自我麻痹,幻想以消极抵抗拖垮唐军。结果,父子俩的“智慧”都成了笑柄。如果说文泰是夜郎自大,那智盛就是彻头彻尾的自欺欺人。

国与国之间的较量,若无足够实力,至少应表现出足够的诚意;若连诚意都没有,那就必须有承受失败后果的勇气。很显然,智盛三者皆缺。

如今城外战鼓震天,城内人心惶惶,麹智盛早已如坐针毡。起初,他并非没有信心——毕竟父亲曾与西突厥结盟,他天真地以为一旦唐军来攻,西突厥定会出手相助。可现实无情地打碎了他的幻想:不仅援军迟迟未至,就连原本驻守浮图城的叶护可汗,在听闻唐军到来后也连夜逃回本国,留下一句“你顶着”的冷漠背影。

真是“有福同享,有难你当”。

面对越来越猛烈的攻势,麹智盛既没有李世民那种身先士卒的胆魄,也没有李渊般运筹帷幄的谋略,更不具备杨广那种对失败麻木不仁的心理素质。在焦虑与恐惧的双重折磨下,他最终选择了无数亡国之君走过的老路——投降。

回顾自己即位以来的种种经历,麹智盛仿佛做了一场噩梦。爱丽丝梦游仙境醒来后,明白了成长的方向;而他,却在梦醒时分,失去了方向,只剩迷茫。

梦境究竟是现实的倒影,还是现实本身不过是一场大梦?也许,命运早已注定,麹智盛必须为他父亲那盲目自大的骄傲付出代价。带着满眼的迷惘与内心的挣扎,麹智盛缓缓走下那象征至高权力的王座。此刻,投降不仅是一种选择,更是解脱内心纠结的最佳方式,也是对百姓免于战火的最好交代。五月初七,他下令停止一切抵抗,并向唐军递交了请降文书。

五月初八,晨曦中西域的风沙卷地而来,麹智盛带领文武百官走出城门,俯身跪地,重复着那个熟悉而沉重的姿态——叩首归顺。他低声说出那句注定被历史铭记的话:“罪臣智盛,愿率全城归降大唐。”

开国者曾以铁血和勇气纵横天下,而末路之人却只能在孤寂中黯然退场。随着高昌都城的大门轰然开启,侯君集率领大唐将士昂首挺胸,策马入城,气势如虹。

然而,侯君集并未因一城之降而止步。他深知,高昌广袤疆域中尚有诸多城池未定。稍作休整后,他即命薛万均、契苾何力等将领分兵出击,继续平定其余未附之城,彻底完成这场征伐的终章。

唐军攻势凌厉,仅用两个多月便纵横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以雷霆万钧之势连下二十二城,俘获敌军一万七千七百人。至此,在侯君集的统帅下,历时半年有余的高昌之战宣告终结,这片土地正式纳入大唐疆域。此时的唐朝版图达到前所未有的广袤:东临沧海,西抵高昌西境,北入突厥腹地,南至林邑边陲。虽非三百年间极盛之疆域,但相较开国初期仅有关中一隅的局面,此时的大唐已然步入真正的盛世。

贞观十四年(640年)冬,侯君集押解战败的高昌王麹智盛凯旋长安。这位昔日的西域霸主跪于观德殿前时,唐太宗李世民却未加责难,反赐其左武威将军之职,封金城郡公。这场胜利不仅巩固了唐朝对西域的掌控,更令侯君集声望攀至巅峰。献俘仪式后,李世民特设庆功宴以彰其功,群臣皆认其为当朝第一功臣。

然而历史总在巅峰处暗藏转折——侯君集的人生正如攀登绝顶,待他站上最高处时,命运的悬崖已在身后悄然逼近。只是这一次,他是被无形的手推下了深渊。

这次庆功宴刚刚落幕,言官们便迅速将一份弹劾奏章递到了李世民面前,矛头直指侯君集。他们指控侯君集在攻占高昌期间,私自掠夺当地的珍宝,并纵容士兵肆意抢夺,作为主帅却未加制止,因此请求治其罪。

看到这里,我不禁心生疑惑:此前言官弹劾李靖时也是类似的罪名,难道大唐帝国的两位顶级将领会重复犯下相同的错误?在我看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关于侯君集是否真如言官所言那般贪婪,史书上并没有确凿详尽的记载,也没有随军记录者提供第一手资料。但两次弹劾的理由几乎如出一辙,这背后恐怕并非巧合。我认为,这很可能是李世民有意压制那些战功赫赫的武将之举。

无论是对李靖,还是对侯君集,皇帝的态度都显示出某种刻意为之的痕迹。或许,这些弹劾本身就是李世民精心安排的一盘棋局中的一枚棋子。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相信侯君集确实有罪,但最终的结果是——侯君集被李世民下令投入监狱。

有些朋友可能会疑惑:如果言官对侯君集的弹劾是李世民刻意安排的,那为何当初不把同样立下大功的李靖也一并治罪呢?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关键在于两人的性格差异。

据史书记载,侯君集“性矫饰、好矜夸,玩弓矢而不能成其艺,乃以武勇自称”,可见他是个外向张扬、略显浮躁且自负之人。而反观李靖,则恰恰相反,他是一个沉稳内敛、老练成熟的人。

在李世民看来,对李靖这样的人,只需稍加敲打——比如通过言官的弹劾施加压力,他便能立刻领悟皇帝的深意,主动收敛言行,保持低调。但对于侯君集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单纯的警告可能并不奏效。他本就自我意识强烈,又曾立下赫赫战功,若不经历真正的惩戒,恐怕难以清醒地认识自身处境。

因此,李世民选择让侯君集入狱,实际上是一种因人而异的“教育”方式。他的本意并非彻底惩办功臣,而是通过不同手段,让不同性格的功臣都能明白进退之道,从而达到平衡朝局、巩固皇权的目的。

不久之后,中书侍郎岑文本向李世民上奏,恳请释放被囚禁的侯君集。李世民接受了这一建议,最终将侯君集从狱中释放。在我看来,岑文本此时上疏,很可能是出于李世民的默许或授意。

由此可见,李世民在权术运用上的确炉火纯青,堪称驭臣之道的典范。如果说早年的李世民是一位纵横沙场、运筹帷幄的统帅,那么如今的他已成长为一位深谙权谋、掌控全局的至高统治者。

然而,即便是再精明的决策者也难免百密一疏。李世民对自己驾驭臣属的能力过于自信,原本希望通过巧妙施压让侯君集像李靖那样知进退、识时务,但他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人的本性难以改变。正是这种性格上的顽疾,终将在未来将侯君集推向无法回头的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