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红军不是一个单纯打仗的东西,它的主要作用是发动群众,打仗仅是一种手段。并且打仗的时间、分做群众工作的时间乃是一与十之比。现在的队伍,与叶贺时候的队伍大不相同,叶贺的队伍是单纯打仗的,若在今日,决不能存在的——《红军第四军前委给中央的信》(一九二九年四月五日)

1927年8月南昌起义虽是共产党领导的,但叶贺的队伍仍然是旧式军队,单纯打仗。而1929年4月,毛泽东领导的红军已经蜕变为肩负政治任务的新式军队,只用1/10的精力去打仗,而用9/10的精力做发动群众等政治工作

100%精力打仗的旧式军队失败了,用90%精力做政治工作的工农红军却在井冈山站稳了脚。

为何“政治”有如此魅力?到底什么是“政治”?这样的疑问萦绕在我们耳边。

要揭开谜底,就要从“由旧变新”,“破茧成蝶”那刻入手。对工农红军而言,秋收起义失败后,创建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过程,就是那关键的一刻

南昌起义


旧式军队的弊端:即便赢得了战斗,也赢不了战役

1927年8月1日的南昌起义,全歼守军3000余人,缴获各种枪5000余支(挺),子弹70余万发,大炮数门。可谓战斗取得了胜利。

但在汪精卫的围剿下,仓促撤离南昌,7日到达临川时,2万多减至1.3万人,1928年4月到达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时只剩800人

1927年9月的秋收起义,虽然在党的领导下,发动平江、浏阳、醴陵、株洲、安源等地的工农群众举行了不同规模的武装起义,还短暂攻占了醴陵县城。但遭到敌人强力反击,不得不放弃进攻长沙的计划,沿罗霄山脉南移,寻求立足点。

到达三湾村时,部队不足1000人,思想相当混乱,组织很不健全。1营1连的一个排,在排长带领下,利用放哨的机会全部逃跑了,并且带走了所有的武器。投机分子们互相询问:“你走不走?”“你准备到哪儿去?”

对共产党来说,单靠“军事”拼不过国民党,即便赢得了一场战斗,也无法取得决定性胜利

于是,毛泽东就开始“军事”拼不过就拼“政治”,“老路”(单纯城市暴动和军事斗争的道路)走不通就得换“新路”(深入农村,组织、动员和发展群众武装)

秋收起义


新式军队有啥不同?

曾参与第一次攻打茶陵的赖毅回忆:1927年11月中旬,接到毛委员让攻打茶陵的命令。这是第一次搞政权工作,也不知怎样搞,只好一切都按照旧政府的样子,升堂审案,收税完粮……

部队在城里住下来,仍沿用旧式带兵的方法,每天除了三操两讲两点名、站岗放哨以外,很少进行政治活动。虽然也曾派人打过几家土豪,但只是为了改善部队生活,并没有去做发动和组织群众的工作。部队的给养,也像旧军队一样,通过商会向各商铺摊派。这一段时间,部队乱得很。——《实录毛泽东》(1927-1945)

总结起来,新旧军队之间的区别大体如图:

毛泽东对第一次攻打茶陵后的工作给予了批评,要求加强部队的政治工作,组织工农政府,派震林同志任工农兵政府主席,组建湘、赣边界第一个工农兵政权

我们是工农革命军,只是对群众态度好还不够;我们每个人是战士,也是宣传员,不仅要打仗,还要向群众宣传我们的主张,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只要我们和群众团结一起,革命胜利就有把握了

最后,毛泽东总结了工农红军的三大任务,新式军队的雏形就有了。

工农红军三大任务

用“政治”改造土匪和战俘、降兵

边界红军的来源:(一)潮汕叶贺旧部;(二)前武昌国民政府警卫团;(三)平浏的农民;(四)湘南的农民和水口山的工人;(五)许克祥、唐生智、白崇禧、朱培德、吴尚、熊式辉等部的俘虏兵;(六)边界各县的农民。但是叶贺旧部、警卫团和平浏农民,经过一年多的战斗,只剩下三分之一。湘南农民,伤亡也大。因此,前四项虽然至今还是红军第四军的骨干,但已远不如后二项多。后二项中又以敌军俘虏为多,设无此项补充,则兵员大成问题。——《井冈山的斗争》(一九二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从毛泽东这份报告可以看出,井冈山的红军中,俘虏和井冈山的农民武装占多数,尤其是降兵。

红军要想完成新旧转变,“俘虏”、“袁文才和王佐的山匪”、“降兵”是改造的关键。最佳的方法也只有一个:政治

1.收人要收心,不能强迫。

毛泽东在党的七大上曾指出梁山泊的问题:那个卢俊义是被逼上梁山的,是用命令主义强迫人家上去的,他不是自愿的

从毛泽东秋收起义后打造新式军队的方法,理解“政治”才是法宝

1927年10月3日,在古城会议讨论对袁、王部队的方针时,有人曾提议解除他们的武装。

毛泽东严厉批评了这种思想,强调指出,不能采取大鱼吃小鱼的吞并政策;对他们只能用文,不能动武,要积极地争取改造他们,使他们变成跟我们一道走的真正革命的武装

当何长工向毛泽东直言:第一支起义部队(湘军营长毕占云的126人)坏毛病编成辫,难改造,都是兵油子,不该要的时候

毛泽东很严肃的批评说:

怎么不要?人家是梳妆打扮送上门来的,起义是义举嘛,不要就不好了。不要是消极的,要积极改造,若改造不好证明我们没本事。马克思曾经讲过,改造社会的同时还要改造人,这是与我们所进行的伟大事业相一致的。当然改造是艰巨的,可是要记住,中国有三山五岳,地方部队、山大王多得很,对这部分人的工作做好了可影响一大片。改造这支部队的经验,将来,以致全国解放后,都是有用的。

善待俘虏,也是政治工作。

1929年红四军进军赣南、闽西时,因仗越打越大,抓获的俘虏更多,少数战士违反政策搜了俘虏的腰包,拿走了私人财物。毛泽东特意在“六项注意”基础上增加“不搜俘虏腰包”的要求

敌军的士兵和营、连、排长被我们俘虏过来,即对他们进行宣传工作,分为愿留愿去两种,愿去的即发路费释放。这样就把敌人所谓“共匪见人就杀”的欺骗,立即打破。杨池生的《九师旬刊》,对于我们的这种办法有“毒矣哉”的惊叹。红军士兵们对于所捉俘虏的抚慰和欢送,十分热烈,在每次“欢送新弟兄大会”上,俘虏兵演说也回报我们以热烈的感激。医治敌方伤兵,效力也很大。——《井冈山的斗争》

这就是,收人要收心,来的就要,但不强要,要立足改造人这个过程就是政治改造

2.树立学习的榜样。

尽管叶贺旧部、警卫团和湖南的工农是少数,但毕竟是骨干。由他们为主组成的红一团,就成了袁文才和王佐组成的红2团学习的榜样。

在红2团成立大会上,袁文才、王佐带头提出口号:向红1团学习。定期组织到红1团里参观学习。

对外向先进队伍学习,对内也有学习的榜样。毛泽东派了二十几个干部到红2团任相关职务。

徐彦刚任参谋长,游雪程任政治部主任,其余同志分别担任各营、连长和党代表。团里成立了党代表办公室,以及工农运动委员会(后改为政治处)。

党的政治工作,在这支山大王为主的部队里扎了根,加速了队伍革命化的进程。

3.在部队内建立平等民主式官兵关系。

毛泽东在给中央的报告中提到:“这样冷了,许多士兵还是穿两层单衣。好在苦惯了。而且什么人都是一样苦,从军长到伙夫,除粮食外一律吃五分钱的伙食。发零用钱,两角即一律两角,四角即一律四角。因此士兵也不怨恨什么人。”(《井冈山的斗争》

这种平等,不仅是政治倡议,更有制度保障。

毛泽东在连以上各级部队建立由士兵代表组成的士兵委员会,参加部队的行政管理和经济管理。

士兵有开会说话的自由,并有监督批评军官之权,实行经济公开,并取消军官的特权,规定官兵在政治上平等,官长不许打骂士兵,废除繁琐礼节。

同样一个兵,昨天在敌军不勇敢,今天在红军很勇敢,就是民主主义的影响。红军像一个火炉,俘虏兵过来马上就熔化了。中国不但人民需要民主主义,军队也需要民主主义。军队内的民主主义制度,将是破坏封建雇佣军队的一个重要的武器。——《井冈山的斗争》(一九二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红四军士兵委员会旧址

4.发动群众一起做思想工作。

在改造第一支起义的部队时,何长工将他们带到井冈山革命根据地。部队每经过一个地方,都受到地方党组织和群众的热烈欢迎。

群众争相慰问,犒劳部队。有的群众还讲述了他们以3岁伢子去换五斗谷的悲惨事例……

这一路所见所闻,比任何说教都有用,唤醒了刚投降过来士兵的使命感。

这就是“政治”工作在红军新旧转变中的巨大作用。

就像毛泽东1929年12月,在古田会议上所言:以为红军的任务也和白军相仿佛,只是单纯地打仗的。不知道中国的红军是一个执行革命的政治任务的武装集团。特别是现在,红军决不是单纯地打仗的,它除了打仗消灭敌人军事力量之外,还要负担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帮助群众建立革命政权以至于建立共产党的组织等项重大的任务《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

总之:“政治”就是做团结人的工作,最大程度团结最大范围的人,凝心聚力,做一个事情。由此产生的巨大能量,远超过“军事”本身。

革命年代如此,建设年代,“政治”同样重要!“政治”是磨刀,磨刀不误砍柴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