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8-25 10:18·大成国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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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堪称中国花鸟画发展历程中的一座高峰,在这一时期,花鸟画迎来了成熟与鼎盛的黄金阶段。从应物象形的精准描绘,到营造意境的巧妙构思,再到笔墨技巧的精湛运用,各个方面皆已登峰造极,近乎完美。

据《宣和画谱》所记,彼时宫廷所藏绘画作品见于著录者多达 6396 幅,令人惊叹的是,其中花鸟画的数量竟占据半数以上。这一数据直观地展现出宋代花鸟画创作的空前盛况,亦凸显出宫廷对花鸟画重视有加。

北宋时期的花鸟画

北宋政权甫立,诸多皇帝皆钟情文艺,对文化艺术的发展不遗余力地倡导推动。早在北宋初期,便设立了翰林书画院(后世简称为画院),此机构堪称全国画学的最高学术殿堂。直至南宋末年,画院始终兴盛不衰,为两宋绘画艺术的蓬勃发展筑牢了坚实根基。

在花鸟画领域,北宋初期的 “黄、徐” 两种风格,分别由黄居寀与徐崇嗣继承并加以发展。徐崇嗣在其祖父徐熙 “落墨花” 的基础上,大胆创新,创造出以颜色直接迭色渍染的 “没骨法”。此技法颇具创新意义,然而,在帝王偏好黄家风格的风气笼罩之下,“没骨法” 未能得到应有的重视,其影响力颇为有限。

与之相反,黄居寀不仅保留了其父黄筌精工艳丽的画风,还另辟蹊径,创造出勾勒填彩法,在我国绘画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影响深远。

由于审美趣味的差异,徐熙阔笔、浓墨淡彩且略带野趣的画格,未能获得当时宫廷的青睐,而 “黄家富贵” 的风格却与贵族的审美时尚相契合,被尊为绘画艺术的典范,正如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中所记载。

黄氏一派的画法风格,在历经近百年的尊崇之后,因创作逐渐陷入程序化,缺乏创新等因素,日益显得板滞僵化。到了北宋中期,以崔白、赵昌、吴元瑜为代表的一批花鸟画家 “稍稍放笔墨以出胸臆”,为宫廷花鸟画带来了风格上的重大转变。徐熙野逸的画风,受到了院外士大夫画家的推崇。遗憾的是,徐熙并无作品传世,而与徐熙画法近似的传世之作有《宋崔白寒雀图》卷。

此图匠心独运,紧扣一个 “寒” 字,生动描绘出在严寒饥饿困境中的一群小麻雀,它们或飞或栖,顾盼呼应,动静之间既相互分割又彼此联系,布局精妙。在用笔方面,干湿兼用,灵动自然;敷色清新淡雅,毫无刻意刻画的痕迹,尽显自然生机,更侧重于描绘动物的神情,不满足于单纯的形似,在表现真实性与生动性方面取得了新的突破,属于生动野逸的风格,充分彰显出崔白在花鸟画创作上的创新成就。

徽宗赵佶在位期间,他下令广泛搜罗书画名作,并著录为《宣和书谱》、《宣和画谱》等图书,为记载传统艺术遗存发挥了重要作用。此外,他还对画院的各项管理制度进行改进与完善,提高了画院画家的社会地位与生活待遇。由于他要求画家对描绘对象做到高度写实,使得刻意求工、高度写实的画风得以极大发展。

南宋时期的花鸟画

时光流转至南宋,花鸟画领域开始萌生出崭新的变化。在布局方面,逐渐摒弃五代北宋黄家体制那种 “重彩满填” 的传统做法,转而更加注重 “空间灵活” 的巧妙运用;在技法上,则采用工笔画翎毛、粗笔写树石的方式,通过工细与粗放相结合的笔法,生动地描绘不同对象的神情姿态,并且已然留意到花枝在空间中的穿插关系。

这种独特风格,成为南宋花鸟画转变时期的显著特色。而李迪、李安忠、林椿、马远、马麟等人,则是这一时期的杰出代表。

马远独辟蹊径,以山水之法融入花鸟画创作,其布局精巧灵动,常以边角取景,故而有 “马一角” 的美誉。

梁楷的《秋柳双鸦图》页,以其独特的 “减笔” 画法备受瞩目。此图为纨扇小景,作者以行云流水般优美流畅的曲线,勾勒出秋夜空寂清幽的意境。从构图、笔墨到形象刻画,用笔精简至极,寥寥数笔便将花鸟的精神面貌与意境生动地展现出来。像梁楷这般的 “减笔” 画,虽带有文人笔墨的独特情趣,但却能对物象进行高度概括,达到传神的艺术效果,在两宋花鸟画中独一无二。

这种画法影响深远,元代的颜辉,明代的徐渭、朱耷,清代的金农、黄慎,近代的任伯年,乃至现代的齐白石等众多画家,皆受其影响,从他们的作品中皆能寻得梁楷的影子。

法常继承梁楷画法,并在此基础上加以发展变化。他的《水墨写生图》卷,杂绘果蔬、花卉、禽鸟、鱼虾等二十余种物象。

此作纯用水墨勾染,不施色彩,却栩栩如生,在南宋画坛极具创造性,为后世写意花卉的发展开辟了新的道路。他的画作在日本产生了重大影响,南宋时期就有十余件法常作品流入日本。

南宋佚名百花图卷》,是南宋水墨花卉的重要代表作品。此图为水墨纸本,绘有四季花卉约六十种,长度近十七米,堪称鸿篇巨制。图中花卉与鸟类穿插有序,浑然天成,其间还点缀着蜂、蚊、蜻蜓、蝴蝶、游鱼、青蛙以及多种鸟雀,生机盎然。在构图上,采用 “折枝花” 形式,截取自然花卉中最具特征的局部入画,相较于整体描绘,更显细腻动人。

全卷除卷首的梅花画法近似扬无咎,略带写意笔外,其余皆用墨笔工写,既保留了宋工笔花鸟精密不苟的画风,又以单纯的水墨取代艳丽的设色,呈现出一种清淡典雅的情趣,使花鸟画摆脱了繁复刻板的院体末路,进一步突破了时空观念的限制。这种技法对元代钱选、王渊、赵衷的墨笔花卉以及后来文人水墨花卉的发展,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从工笔巅峰到写意霸王:两宋花鸟画如何一次性把后世路全铺完?

宋代文人墨戏画

文人画的兴起,无疑是宋代花鸟画独具的一大特色。美术历史理论大家潘天寿先生指出,我国绘画文学化在宋初迎来高潮,彼时一些文人士大夫以水墨简笔的绘画作为消遣,“纯任天真,不假修饰,以发所向;取意气所到,而成墨戏画者”。这种墨戏画,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文人画,主要聚焦于竹、兰、梅、菊 “四君子” 题材,将花草树木人格化,寄托情思于其中。北宋的文同、苏轼,以及南宋的扬无咎、赵孟坚等,皆是这一潮流中的代表人物。

扬无咎笔下的梅花,独树一帜,既别于北宋时期工整流畅的画风,也迥异于后世豪放纵逸的风格,而是演化为一种清疏幽逸的写意格调。其《四梅图》卷堪称经典,此作纯以水墨勾勒,生动展现了梅花从含苞待放的未开,到微微吐蕊的欲开,再到热烈绽放的盛开,直至渐渐凋零的将残,完整呈现出梅花从初萌到怒放,最后走向衰败的全过程,笔触细腻,楚楚动人。梅树主枝用笔老辣苍劲,间或可见飞白之妙,花朵则以尖细笔法圈点而成,尽显秀美清逸之态。

它既不同于描粉缕金、精丽工致的院派,也有别于落笔随意、不拘小节的逸体,墨韵高雅,清气袭人。此卷创作于 1165 年,时年扬无咎 69 岁,应友人范端伯之邀而作。

赵孟坚深受扬无咎影响,其画风同样清高雅逸。《赵孟坚墨兰图卷》花叶皆以淡墨撇出,笔法清劲飘逸,松秀明快。画中自题诗道:“六月衡湘暑气蒸,幽香一喷冰人清。曾将移入浙西种,一岁才华一两茎。” 此诗流露出作者孤芳自赏、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文人情怀。

纵观两宋花鸟画的发展脉络,不难发现这一时期所取得的卓越艺术成就。两宋宫廷花鸟画的繁荣发展,将花鸟画这一画科推向了极高的艺术境界,成为后世竞相效仿的典范。写实与写意这两种艺术表现手法,在这一时期均取得了长足进步,文人墨戏绘画体系也已基本确立。两宋之后的元、明、清各代,花鸟画创作大多未能脱离这一范畴。可以说,两宋花鸟画的蓬勃发展,为后世花鸟画艺术奠定了坚如磐石的基础,在中国古代绘画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历史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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