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游的另一种方式
胡腾华
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
每年暑假去淡竹仿佛已经成为固定的节日。
这日子往往定在八月,那是最热的时候,也是最适宜游泳的时候,因为去淡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野游。尽管偶尔去神仙居景区看奇山险峰,但这都是顺带的加分项而已。主项只能有一个。
说到对游泳的偏爱,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阿德勒说:“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我自认为是幸福的,因为我的童年有一条河。那条河就在村口不远,我熟悉她的波涛如同熟悉她的温度。
夏天是大自然送给我们村里小伙伴的礼物,炎热根本不算什么。有时是中午,更多时候是傍晚,我们一个个顶着父母不准下河游泳的警告,像泥鳅一样滑溜地逃脱监管,总能够和河水亲密接触。打水草给猪当饲料是最正当的理由,父母虽然担心我们的安全,但看在猪的面子上也只好默认了。我们一旦来到河边,打水草就明显成了一个借口了,在河里嬉戏才是最要紧的。

我们的花样很多,要么比试从高大的挖沙船上跳下溅起水花的大小,要么比试憋一口气头浸入水中的时间长短,要么比试双手举衣服游看谁衣服不湿……如此种种,形式多样,创意满满,无论什么表演都是河水的馈赠。
这条河有名字,叫做袁河。事物一旦有名字就是亲戚,更何况她伴随着全村人的生长,当然就亲密无间了。这河水悄悄潜入骨髓,沁凉、透骨。
那时候河上没桥,只有渡口,也有一像《边城》里老船夫一样的摆渡人,但缺一个翠翠。有时候,小伙伴想出一个绝妙的招数,就是乘船到河对岸,然后横渡袁河游回来。这一招果然引得大家纷纷叫好。于是过往的旅客可以看到十几个或大或小的孩子裸着上身拥挤在渡船上叽叽喳喳的样子,然后不久,水面就会或隐或现十几个脑袋,像一群肆无忌惮的野鸭子。
对于有过这样童年的人来说,游泳就是蛰伏的基因,平时微毫不显,一旦被召唤,那就像进入死胡同的野牛,必定冲撞而出。
夏天就是召唤的旗帜,蝉鸣就是召唤的号角。无奈城里哪里有可以游泳的所在啊!你说游泳馆?见过大河的人哪里看得上这一滩微澜!逼仄的场地,拥堵的人群,这能叫水吗?我们可是曾经沧海啊。
于是,夏天,我把目光投向城外。投远再投远,投远到百公里之外一个叫淡竹的地方。
淡竹,听名字就有潺潺水声,竹韵幽幽。沿着白龙线一路往上走,感受山与水的和谐与静雅。这里的水清澈,游鱼细石,直视无碍;这里的山俊秀,百峰千态,观之可人;这里的人质朴,轻言细语,足暖人心。民俗的老板娘不时嘘寒问暖,“明天打算吃什么菜呀”“神仙居还是从南门上去好看”“游泳还是往上游走一走”,这种真诚从眼神里流露出来。因为当地人深知,真诚是最好的广告。
群峰倒影山浮水,无山无水不入神。山是景之骨,水是景之魂。无幽谷,水无源;无流水,山无神。远程驱车就是为了亲近这流动的活水,这未经沾染浮躁气息的水,不是装在瓶里、桶里或水泥池里的。这里,人在上层游,鱼在下层泳,可以彼此看见,人嬉戏,鱼觅食,互不干扰,各得其所,悠游自在。
洗尽尘俗,复见光洁,山水功莫大焉。让大自然成为大自然,把鱼还给溪流,把人还给自己吧。
此刻,我化身为鱼,卸下伪装,丢弃身份,把纯粹的自己交给这片水域,浮沉自如,俯仰自得,感受纤尘不染的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