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慵懒二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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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诗人杨万里众多负有盛名的闲适诗中,《闲居初夏午睡起二首》堪称中式慵懒的典范,也成为后世画家的灵感来源。

明 周臣《闲看儿童捉柳花句意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

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

《其一》

初夏昼长于夜,气温攀高而未高,是最宜午睡的时节。午觉梦醒,眼睛还没有睁开,全身最先唤醒的是味觉——睡前吃的梅子在齿牙间留下的淡淡酸味。片刻后,眼皮缓缓打开,并未觉得很刺眼,原来是户外宽阔的芭蕉叶遮住了窗纱。

芭蕉分绿与窗纱、屋檐上方的柳枝

“太阳还这么高啊!”诗人退居乡里、无甚事要忙,总嫌白日漫长。起身出门,初醒的慵倦夹杂着残留的睡意,竟对着儿童玩着捉柳花的游戏入了迷。


初夏午睡起。
除了无法描摹的梅子留酸,周臣此图对上诗几乎做到了完美诠释。诗人闲看“儿童捉柳花”固然是最需费笔墨生动描绘的部分,但周臣显然明白全诗的重点实际在于突出睡起的慵懒。那不及整理的午睡时压皱的衣裳,才是灵魂所在

杨万里《闲居初夏午睡起二首》的《其二》,虽然不能找到一幅与之完全对应的画作,我却总觉得周臣的另一件《水亭清兴图》是受到了它的影响。

周臣《水亭清兴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松阴一架半弓苔,偶欲看书又懒开

戏掬清泉洒蕉叶,儿童误认雨声来。

《其二》

没有松荫下的半弓苔,没有来得及起身掬清泉、洒蕉叶——也就没有误认雨声的儿童,周臣画的是“偶欲看书又懒开”到起身之前的片刻。

诗人终是翻开了书,脑子却尚未完全醒来,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是对着湖面发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为了放大此点,周臣用大量的、重复的、轻微起伏的水纹,投射了初夏午后的宁静与画中人睡起后的慵懒。而所有精心营造的宁静和慵懒,又即将从听觉上被打破


湖面右下角荡出小舟一叶,闲坐其上者正濯足横笛,十指摆放到位,只是因背对的关系,让观众无法猜测笛声响起与否,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不过他并不是什么偶然至此的渔人,而是有意造访的朋友——船篷里的卷轴透露了他的文士身份,画左侧独自抱琴而来的童仆则暗示了一个异路而来的主人

他们将共度一个音乐萦绕的午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