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室外还是蒙蒙亮的时候,亢奋的我早早从睡梦中醒来。拉开窗帘,魔幻的8D之城已在晨曦中显影,高楼如巨人般在嘉陵江的吐纳间拔节生长。
下楼找了一个普通的早餐店,窗明几净,淳朴的老板脸上洋溢着热情地笑,用餐的人络绎不绝。
绿豆粥泛着翡翠光泽,八宝粥搅动时溢出果仁甜香,白瓷碗里的豆浆凝脂般晃悠。儿子叼住刚出笼的包子,烫得直哈气,油星从指缝滴落却笑得眼睫弯弯,小眼神里全是满足。
多么美味的一顿早餐啊!
正感慨这踏实的熨帖,手机猛震,微信上收到郑班长略带不满的质疑,为什么来了重庆不告诉他?
我苦笑了一下,回了一句,现在告诉也来得及吧?
来得及!郑班长马上发了一个定位。
走吧,我们去江津,有点远,正好坐一下轻轨,看一下重庆城,省得被外面的高温烤熟了。
轻轨成了移动的避暑堡垒。从七星岗钻进车厢,钢筋骨架载着我们在楼群与隧道间弹跳穿梭,这连绵起伏的山脉,层出不穷的楼宇。
二十年未见的郑班长在圣泉寺出站口站成一座纪念碑。这位曾经的特级坦克驾驶员老兵,身形依然绷得如炮管笔直,唯有鬓角几缕霜色泄露出时光的秘密。握手的那一刻,87式迷彩服上柴油与汗碱混合的气息仿佛穿越时空扑面而来。
炎热的江风拂过元帅广场时,清澈的酒已在杯中泛起细小漩涡。恍惚间,我不禁回想起二十年前,郑班长带着我们全排在排房里喝啤酒的时光,一圈人坐在多功能折叠椅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郑班长他们还有板有眼地教我“喝三指”。(详见郑班长)。
谈到排里的兄弟,少不了那个还在部队的欧阳。我都笑了,刚认识欧阳的时候,欧阳整天和我唠叨,“排长,明年我就退伍了。”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我都退伍7年了,欧阳还在部队,已成长为响当当的“兵王”了。
既然说到欧阳,就一定离不开贺班长,郑班长马上拿起电话打了过去,视频接通的时候,多年没见的贺班长哈哈大笑。笑容还是当年在副业地手把手教我刨土整垄时那般质朴无华,只是免不了多了几道时间犁出的深痕。

才叙几句,又有惊喜闯入,一位远在贵港的老战友特意拨来视频,屏幕上笑骂调侃的语气熟稔依旧:“嘿!听说咱装甲团的’高个’回来了?”…仿佛我们从未脱下那身绿。
下午,轻轨把全家拉到李子坝,这个享誉全网的网红打卡地,观看轻轨穿楼的魔幻场景。
此时,室外观景台接近四十度的高温,如同露天蒸笼,无情地烤灼着一切,双腿仿佛泡进热水里,汗水顷刻间湿透T恤,又被蒸干。
拥挤的人群中冒出数不清竖起的相机和手机,年轻的少男少女脸上流着汗,阳光强烈,不得不眯着眼,却一刻不放松,时刻等待轻轨的进站,拍下自己心仪的相片。
喧嚣声中,黝黑的皮肤勤劳小贩忘我地兜售,沙哑却高亢地兜售着:“冰冻矿泉水——!”试图对抗濒临燃烧的空气。
晚上见了大学同学,上次来重庆没见她,这次必须要见上一面。但是,我是坚决不吃火锅了,清汤的也不吃。
闲聊了今年海南聚会没成,当然也不算没成,只能说是没完全成,下次的计划还要继续,榴莲是早晚要去吃的。饭后我叮嘱她有空一定要来广州玩,只要她来,我一定把桂林和深圳的女同学全忽悠过来。最终,收获满意笑脸一枚。
夜色渐浓时,江风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洪崖洞点亮千与千寻的梦境时,妻子靠在我肩头数游船的灯,又或者是天上的星。我拿着一杯冰凉的柠檬水,遥看渝中半岛美不胜收的夜景,千厮门大桥的灯带忽明忽暗,像条会呼吸的银龙。远处的解放碑在建筑群里亮着,像枚永不褪色的邮戳,盖在重庆的心脏上。
原来有些地方,二十岁去是冒险,四十岁去是重逢。就像这川流不息的长江水,流过李白的诗行,淌过战火的硝烟,如今正漫过我们脚下的鹅卵石,把所有的时光,都酿成了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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