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是我国古今小说的最高峰,是堪与世界第一流小说媲美并立于其林的经典作品,它的赫赫盛名和不朽地位,都是流传了二百余年的程伟元、高鹗整理的全璧本赢来的。
《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写完这百二十回的煌煌巨著,还没来得及作最后的整理修订就去世了。幸赖程伟元搜求齐全,与他的朋友高鹗抄补整理,排印行世,二百年来的广大读者才有幸读到此书,并引起广泛、持久、强烈的喜爱与看重,给予它最为崇高的评价。程伟元在序文中叙述了搜集整理的经过:“不佞以是书既有百廿卷之目,岂无全璧?爰为竭力搜罗,自藏书家甚至故纸堆中,无不留心,数年以来,仅积有廿余卷。一日偶于鼓担上得十余卷,遂重价购之。欣然翻阅,见其前后起伏,尚属接榫,然滤漫不可收拾。乃同友人细加厘剔,截长补短,抄成全部,复为镌板,以公同好,《红楼梦》全书至是始告成矣。”
高鹗在“叙”中也说:“今年春,友人程子小泉过予,以其所购全书见示,且曰:’此仆数年铢积寸累之苦心,将付剞劂,公同好。子闲且惫矣,盍分任之?’予以是书虽稗官野史之流,然尚不谬于名教,欣然拜诺,正以波斯奴见宝为幸,遂襄其役。工既竣,并识端末,以告阅者。时乾隆辛亥冬至后五日。”这是说,高鹗自乾隆辛亥年春天到冬至后五日,以半年多的时间,协助程伟元将“漶漫不可收拾”的《红楼梦》百二十回全稿,“细加厘剔,截长补短,抄成全部,复为镌板”,这就是整个的过程,说得十分清楚,也十分诚恳,是完全可以使人信服的。
谁知自胡适作《红楼梦考证》开始,却偏要说程伟元和高鹗说的都是假话。他举了四项证据,后三项其实都不算证据。第二项是“书只叙科场事已有诗”,胡适自己就说“这一项不十分可靠,因为乡会试用律诗,起于乾隆二十二年,也许那时《红楼梦》前八十回还没有做成呢”。第三项是:“程序说先得二十余卷,后又在鼓担上得十余卷,此话便是作伪的铁证,因为世间没有这样奇巧的事!”这是主观的推测之词,世间万事纷纭复杂,有没有这样奇巧的事要靠证据来证明,没有证据怎么能算“铁证”?
第四项是因高鹗在引言中说:“是书开卷略志数语,非云弁首,实因残缺有年,一旦颠末毕具,大快人心,欣然题名,聊以记成书之幸。”胡适便认为:“大概他不愿完全埋没他补作的苦心”。这完全是凭自己的主观感受下结论,若不是有心挑剔,谁能看出高鹗的话中有胡适分析的意思?这三项既然都不能成立,就只剩第一项可算证据了。第一项是:俞樾在他的《小浮梅闲话》中说:“《船山诗草》有《赠高兰墅鹗同年》一首云:’艳情人自说红楼’,注云’《红楼梦》八十回以后俱兰墅所补’”。胡适说,“此为最明白的证据。”

谁都知道,《红楼梦》是那种作者呕心沥血,一生只能作一部的旷世杰作,单是“披阅十载,增删五次”,也可见其费日之多;高鹗竟能在半年多的时间内作出三分之一,二百年来除有意挑剔者外,没有人看出它是出于另一人之手,与前三分之二天衣无缝,浑然一体,赢来举世的公认和巨大的声名,这样的奇迹在中外文学史上是从未出现过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除了在胡适的“大胆假设”的幻想中,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其实张船山的诗注,是说《红楼梦》八十回以后都是由高鹗“截长补短”而成的。就如同说一幅“漶漫不可收拾”的古画,是由博物馆的揭裱高手补成的一样。补者,补残接断也,不是作;作的话,不叫补,应叫续。
续作别人的长篇小说,特别是续那种呕心沥血一生只能作一部的长篇小说,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杰出的小说都是性情之作,作者的生活、思想、性格、文风都在其内,续作者不可能有同样的生活、思想、性格、文风,单凭摹仿原作,是绝不会与原作相似的。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不同背景下续自己的小说,都不能成功。
张恨水先生的《啼笑因缘》作得何等好,人们看不够,期望续作,张先生原以为不可续,但后来居然续了,结果与原作比只能算是续貂的狗尾。续别人的书或仿作别人的书,更是不可能不成狗尾。君不见多如牛毛的《红楼梦》续书,直至最近刘心武作的《秦可卿之死》等篇,哪里有一点像原作?愈是效颦就愈觉得不像。读着这些东西,借一句鲁迅的话来说,就是“好不肉麻杀人也”!(待续)
作者简介:陈炳熙,(1934—2008)山东潍坊人。生前为作家、画家、书法家。1958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1948年参加革命工作,历任潍坊市文工团团员,潍坊市人民政府文教科干事,潍坊师范、潍坊第一中学教师,潍坊学院教授。山东省作家协会第三届理事。1951年开始发表作品。1990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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