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两年，不少藏友总问我同一个问题：和田玉的稀缺性，到底怎么判断？尤其2023年夏天至今，市场持续处于低谷，导致很多人迷茫，甚至有人认为“崩盘”。但我认为远未至此——真正的崩盘是彻底无人问津，现实是流通性犹存，根基未倒。这里，我就结合自己的实际经验和思考，与大家聊聊这个“稀缺性”。
稀缺性，因人而异
首先得明白，“物以稀为贵”是铁律。但“稀”的价值，对不同人群意义不同。如一只白玉杯，有人看重它能看清茶汤颜色，实用又实惠，几百块就愿意买；而藏友圈里，大家可能更倾向于收藏一只碧玉杯，材质上乘、工艺精湛、韵味十足，哪怕价格上万。前者追求实用，后者追求的是艺术与收藏价值。流通最快的，往往是珠串、平安扣这类价格亲民、产量大的实用饰品，它们满足佩戴需求，但谈不上稀缺性。反之，高端猫眼珠串、特色青花玉珠，材质本身达到了珠宝级，才具备稀缺性。
收藏视角的稀缺性四维度
当我们站在收藏的角度，判断一件和田玉作品的稀缺性，我认为有四个关键维度：
1.材质：“特征集合度”决定高度材质是基础门槛。
但稀缺性不在“样样都过得去”，而在于它是否拥有“足够突出的单一或多个特征”，即“特征集合度”的高度：
体量巨大：能做大型器皿的整块玉料极其难得，体量本身就是稀缺。
特征鲜明：一块青花料上的画面神似齐白石的墨荷，这画面就是稀缺；一块籽料带着罕见且漂亮的聚皮，这皮色就是稀缺；一块白玉的油、糯、细、白达到了顶尖水平，这综合玉性就是稀缺。
“悟性”独特：“家有三色玉，远胜万担粮”。某种独特颜色组合或特征（如九五于田料的特质），出现的概率极低，便是其稀缺所在。
2.工艺与设计：技术易得，“审美高度”难求
坦白讲，纯粹从雕刻技术角度看，现代工具（电脑雕刻、电子机等）的进步，已极大削弱了工艺的绝对稀缺性。一个师傅的手艺，认真学几年也能模仿个七八分。
真正的稀缺性，转移到了玉雕师的审美和设计上：
个人风格：像王一卜、樊军民、崔磊、苗烈这些玉雕师，作品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和审美体系，这本身就是稀缺。
文化理解与设计：能将文化内涵、材质特性融于设计，创作出有思想、有高度的作品，这才是当前工艺层面最稀缺的核心。它决定了作品能否超越匠气，具备艺术生命力。
3.存量作品：时间铸就的稀缺
“存量作品”是我常提的概念，主要指两类：
材质枯竭： 如早已绝矿的九五于田料、封矿的米达料、黑山冰川料等，用这些料子做的作品，材质本身已成绝唱。
作者“封刀”： 中国第一代顶尖玉雕大师（如黄永顺、顾永骏、汪德海、高毅进、于泾、李博生等）年事已高，或退休或离世。他们人品、手艺、审美俱佳，其代表作品数量固定，不再新增。这种“人艺双绝”的存量作品，其稀缺性随时间推移只会愈发凸显，这是收藏领域最实在、可把握的稀缺之一。
4.神韵与味道：玄学？顶级稀缺！
这是最“玄”但也最核心的一层。有些作品，材质、工艺、设计都挑不出大毛病，但就是感觉“缺了点什么”，显得呆板、无神、没味道。反之，有些作品（尤其是一些老物件或大师精品），或许形制不那么规整，但气韵生动，意境悠远，充满灵性。这就是“神韵”。它能穿越时间，直抵人心。这种能“造境”、“传神”的作品极其稀少。
当一件作品同时具备顶尖的材质、卓越的设计、存量作者的身份，并且充满神韵，那它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神品”。
环境与认知：稀缺性的底色
关于稀缺性的判断，还有个深刻体会：位置决定视角。
我曾接触过一位国内顶级的和田玉收藏大家。他认为文化背书第一、工艺第二、作者人品第三，材质排最后。起初我不解，后来恍然大悟：以他的财力和地位，经层层筛选送到他眼前的东西，材质根本不可能差！他天然站在“材质无忧”的顶点，自然更关注文化高度等更深层的东西。这就像皇帝想不通饥民为何不吃肉糜。
对我们大多数藏友而言，材质仍是基础且重要的第一关。认知和所处环境，深刻影响着我们对“稀缺”的界定。
回顾玉雕发展，我认为七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依托玉雕厂体系，结合美院教育，如清华美院、扬州玉校等，培养出了黄永顺、顾永骏、李博生等一批有深厚美术功底和审美高度的大家。他们在国家支持下，能精挑细选顶级材料，心无旁骛地创作精品，追求艺术和荣誉。那个时代，尤其器皿件，代表了当代玉雕的一个高峰。
当下市场环境下，虽技术工具进步，但教育体系（师徒制回归为主）和创作心态（追求效率）的变化，整体高度在我看来是有所下滑的。精品、珍品犹在，但能称“神品”的凤毛麟角。器皿件的创作高峰，恐怕已过。
总之，收藏玉雕作品，稀缺性是我们判断价值的一个重要维度，但它不是唯一标准，更因人而异。玩玉的初衷是“悦己”，获得快乐和心灵慰藉。在此基础上，如果我们能花点心思，去理解材质之美、欣赏设计之妙、感悟作品之神，让自己的收藏兼具乐趣和一些稀缺性与审美高度，那就非常好了。
至于藏品的数量与质量，务必量力而行。我也梦想把所有小件换成顶尖重器，但这不现实。关键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找到方向，享受过程。收藏之道，在于平衡心头的欢喜与眼光的追寻——既能满足当下的把玩之乐，又为未来存一份值得品味的珍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