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孙传海,山东平度人,现供职于内蒙古乌拉特中旗委宣传部。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内蒙古网络文艺家协会会员、巴彦淖尔市作家协会会员,巴彦淖尔市网络及新文艺群体协会副主席。著有新闻作品集《梦回草原》、长篇报告文学《追梦人》,其中,《追梦人》被中国当代作家签名版图书珍藏馆收藏。

长篇报告文学连载

第五章 单身生活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我  ·

都说人情比纸薄,其实世上还是好人多。

成家以前,虽然因交不够伙食费,受到学校会计的嘲笑和辱骂,但是关心我、爱护我的人也不少。

不管是在蓿亥中学,还是在大佘太中学,我总能遇到一些热心帮助我的好心人。是他们,把自己最特别的爱,给了那个时候最特别的我。

“今天食堂吃包子,我给你端过来几个”

1987年,在蓿亥中学食堂做饭的大师傅中,有一位是学区区长的夫人。我只记得学区区长姓陈,可惜我忘记她夫人叫什么名字了。

我和这位大师傅的故事,还得从她的两个女儿说起。

1987年6月,我(二排右三)与乌拉特前旗蓿亥中学两位老师和初二年级二班部分学生合影留念。

在蓿亥中学教书时,代课老师的工资一个月是四十块两毛钱,超课费是每节课两块五毛钱。学校为了照顾我们,让我们尽量多挣点钱,就让代课老师兼任初一或者初二年级的历史、地理或者生物等课。

我当时兼任初一年级一个班的地理课。因为课时少,一个月下来也多挣不了几个钱。

这位大师傅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念初三,二女儿念初一。因为那年下学期,我既代初三年级的英语课,又兼任她二女儿所在的那个班的地理课,所以我既教过她的大女儿,又教过她的二女儿。

那个时候,人们的生活条件比较艰苦,学校食堂常给老师改善伙食。而我为了能省下点钱,就怕改善伙食。

记得当时一碗土豆红烧肉是一块五毛钱,而我吃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舍得去吃。

有一天中午放学时,听一位老师说,食堂又改善伙食。

“又改善伙食?吃什么?”我问那位老师。

“不知道是炖羊肉,还是土豆红烧肉。”那位老师说。

我嫌太贵,不想去吃,放学后就直接回到宿舍,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食堂里的一位大师傅,也就是区长夫人,端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来到我的宿舍。

“姨姨,您怎么端着包子过来了?”我站起来,礼貌地打招呼。

在当地,一般称呼女性长辈“姨姨”。虽然她的女儿是我的学生,按平辈相称也能说得过去,但那个时候初三年级的学生能无限制地复读,我和她大女儿岁数也差不多,我应该称呼她“姨姨”。

“小孙,你咋不去吃饭?今天食堂吃包子,我给你端过来几个。”

“我……我今天不饿,谢谢姨姨了。”

“什么不饿,你一个大后生不吃饭能不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以后,你听我的,就是食堂改善伙食,你也去吃。哪有这种事情,辛辛苦苦教书,却连个饭也吃不起!”

后来有两三次,我去食堂打饭,她没收我的饭票。

我知道这位好心的区长夫人是怕我饿肚子,是想帮我省点钱,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我和一般人的想法不一样,我在想,古人尚且知道“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我为什么做不到呢?

不过说实话,我既没有书上所标榜的“志士”那样纯洁,也没有“廉者”那样高尚,我就是觉得,她这样悄悄地帮我也不是长久之计,反而让我的心里有点不好受。所以,后来打饭时,即使她不想收我的饭票,我也硬塞给她。

“唉,这个小孙……”有一次,当我硬塞给她饭票时,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直到今天,我仍然非常感谢这位曾经关心我、帮助过我的区长夫人,因为她的帮助,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没课的时候,你拿上粮本去买一袋子面吧”

为了能省下点钱补贴家用,也为了以后不再因为交不够伙食费而挨骂,从1989年开始,我在宿舍做饭。

小时候,虽然帮母亲揉过馒头,但我从来没做过饭。还好,我这个人不挑食,吃饭以吃饱为原则,不怎么讲究饭的好赖。

吃挂面,既简单又省钱。平时工作忙,我就煮挂面。到礼拜天有时间,就简单地炒个菜,或者做一次大杂烩,这样能多吃两顿。

1988年,在大佘太中学从教时留影。

后来,有一位老师教会我做挂面焖面。这种饭,做起来比较简单省事,把切好的菜简单炒一炒,多加点水,再把挂面放上去焖熟就行。

但什么东西吃得多了,也就不爱吃了。

1989年,苏子良是大佘太中学的校长。

苏校长是一位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老校长。在他当校长期间,曾经以个人的名义,无私地帮助过我。

那是一个星期二的下午,苏校长见我没课,就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红本子递给我,说道:“听说你自己做饭,没课的时候,你拿上粮本去买一袋子面吧。”

19887与初三三班学生毕业照(二排右四为本人二排右六苏子良校长)。

“不用不用,苏校长,我吃饭也不怎么讲究,平时就煮一点挂面,能凑合吃饱就行了。”

校长给我粮本让我买面,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

我当时想,校长这样做,一定是知道了我因交不够伙食费而挨骂的事。

“吃饭还能凑合?你这大后生,每天就吃挂面不行吧?你拿上粮本去粮店里买上一袋子面,也不贵,才一毛八一斤。”苏校长可能看出我怕花钱,有点不想买,便说道。

“苏校长,我们代课老师的工资实在是太低了,如果学校能照顾一下我们,那就更好了。”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学校能提高代课老师的待遇该多好啊。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你也知道,咱们学校代课老师太多,要照顾就必须全部照顾,不能只照顾你一个人,可是从咱们学校目前的状况来看还不行,等以后再说吧。”苏校长很无奈地对我说。

“那就谢谢苏校长了,我下午正好没课,等会儿我就去买。”

苏校长微微一笑,说:“不用谢,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现在就去买吧。”

“你不要取心,放学来我们家吃饭”

山东,是孔孟之乡,礼仪之邦。

虽然我的父母亲没念过几天书,但他们从小就教育我,出门在外要厚道仗义,和人交往要讲究礼数。

可能是受家教影响比较深的缘故,我是一个比较讲究礼数的人。刚来内蒙古,我不懂当地的风俗习惯,为人处世往往按老家的礼数来。

【长篇报告文学连载(17)】孙传海‖《追梦人》第五章·特别的爱,给特别的我

我发现,当地人远没有老家人那么多讲究。比如,你应邀参加一个饭局,你可以不用等主人拿起筷子后你再拿筷子,别人给你倒酒倒茶的时候,你甚至可以不用回礼,在饭桌上想吃什么随便吃。

可是,我很长时间不习惯这“随心所欲”的不拘礼节,总觉得还是讲究点礼数比较好。而我的同事觉得我比较取心,特别是请我吃饭的时候,他们让我随便一点,不要像一个大姑娘缩手缩脚、扭扭捏捏。

在大佘太中学教书的那些日子,是我人生中经历过的最艰难的日子。但是患难见真情,在最艰难的时期,我见证了内蒙古人民的淳朴、包容和大爱。

我说过,我对吃不怎么讲究,能吃饱就行,但我的同事认为我这样做对不起自己的肚子,便经常请我打牙祭。那个时候,他们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不要取心,放学来我们家吃饭”。

梁瑞峰,是大佘太中学的一位生理卫生老师。他比我大十几岁,可能是性格使然,再加上我们又共同喜好《易经》的缘故,很快就成为忘年之交。他经常请我去家里吃饭,并偶尔给我讲点《易经》知识。

“小孙,今天你不要做饭了,去我家吃顿饭,放学后咱们一块走。”经常和我说这句话的,是我的同事郭永胜老师。

郭永胜比我大两岁,我们都是英语老师。1988年,我俩曾在一个宿舍住过一段时间,而且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过。那时候,只要他家里改善伙食,他就请我去吃饭。

1989年5月,与大佘太中学部分老师校园西墙外的麦地里合影留念(前排左一为本人

“传海,今天中午去我家吃饭,尝一尝我的手艺,吃大杂烩。”家住忠厚堂的赵安平,是初三年级的几何老师。他时常在礼拜天邀请我去他家,让我品尝他的拿手菜——大杂烩。他的拿手菜做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把茄子、土豆、豆角、豆腐烩在一起,但吃起来真的挺香的。

后来我也会做大杂烩,其实就是跟他学的。

“小孙,今天晚上我炖鱼,你早一点过来。”在高中教英语的李玉宝老师,我们关系处得非常好,他家里一吃好的,就叫我。

“孙老师,我是你的学生,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王云娥是1988年我在大佘太中学教过的一名学生,她从巴盟师范毕业后回家乡教书。有一天,她专门去我办公室,叫我去她家吃饭。

“传海哥,这个礼拜六去我家吃饺子吧,咱们是老乡,你不要取心。”王海庆的老家是潍坊,双休日一改善伙食,他就把我请到家里。

聂勇、武星、杨香叶、苏永胜、邬海宽、李润霞、韩春晖、张茂林等等,大佘太中学所有的同事,都请我去他们家吃过饭。

特别是王青师老师,岁数比我大很多,但他特别关心我。平时爱小酌两杯的他,有好几个晚上,提着猪肉来我的宿舍,和我闲聊小坐。

这个时候,我就赶紧准备两个小菜,然后我们边聊边喝。

有一次,我陪他喝到大半夜。他喝多了,就在我的床上直接睡下。

“今生一杯酒,永远是朋友”

1989年下学期,闫文强和袁翠莲两口子被调到大佘太中学教书。

闫文强是物理老师,袁翠莲是数学老师。那个时候,他俩就住在学校的一个单间宿舍里。

其实,我和闫文强两口子一块教书的时间并不长,因为1990年下学期,我就去巴盟教育学院念书了。1992年,我从巴盟教育学院毕业后再回到大佘太中学,他们已经被调回旗里。

虽然我们一起工作的时间不长,但闫文强两口子是我来内蒙古三十多年来最关心我,也是给我最多帮助的好心人。

2006年6月,与闫文强(左一)在乌拉特前旗合影留念。

1990年,在我去巴盟教育学院念书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专门在乌拉特前旗的一家饭馆请我吃饭。

吃饭时,闫文强对我说:“以后来了前旗,你不要在外面吃住,就来我这里,我给你安排。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来,咱们弟兄俩先干一杯,今生一杯酒,永远是朋友!”

今生一杯酒,永远是朋友。三十多年来,闫文强两口子一直践行着自己的诺言,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知道我去了前旗,就安排我吃住,不让我花钱。

2015年,闫文强知道我做了支架手术以后,和曹军、武波等老朋友一起,专门开车到乌拉特中旗看望我。

不但如此,闫文强还用自己的医保卡,给我买了近一千块钱的药。

“孙老师,给您拿了一点肉酱”

在我过单身生活的那些日子里,不仅学校领导、同事和朋友经常关心我、帮助我,就是我的学生,也经常向我伸出援助之手。

在老家,我从来没有吃过猪肉酱,但是我在大佘太中学教书时吃上了。

那是冬天的一个礼拜日下午,我正在宿舍看书,这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请进。”我说。

走进来的是我的学生倪俊梅。

她一进门,就笑着对我说:“孙老师,给您拿了一点肉酱。前几天我们家杀猪了,原想着给您拿点猪肉,我妈说不如直接给您拿点猪肉酱省事,这是今天上午我妈做好的。”

“不用,不用,你快拿上自己吃吧,谢谢啦!”我有点不好意思。

“孙老师,您不要客气。我妈还给我拿了一瓶。”倪俊梅说,“您吃面条的时候放一点就行了,我妈说挺咸的。”

“谢谢,谢谢啦!”这时候,我除了感谢,还是感谢。

后来,都春梅、李军梅、翟保权等很多学生,不是给我送肉,就是给我送酱,要不就给我拿菜,翟保权的爸爸还时常请我到他家吃饭。

“瞧瞧我这当老师的,还需要你们照顾我。我这儿有老家寄过来的花生米,我自己煮的,你拿一点回去尝尝。”

每当学生给我送来东西,我总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有时候就让学生尝一尝我煮的花生米。

那个时候,老家经常给我寄花生米,我就煮了当菜吃。

“不用,孙老师,您不要多心,您是我们的老师,这是应该的。再说了,谁也有遇到困难的时候。”

学生的这句话,让我感动得想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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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孙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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