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一首《过华清宫》:“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让杨贵妃与荔枝的故事流传千年。
大唐天宝十四年,长安九品小吏李善德突然接到一个任务:
要在贵妃诞日之前,从岭南运来新鲜荔枝。
荔枝“一日色变,两日香变,三日味变”,而岭南距长安五千余里,山水迢迢。
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为了家人为了房贷,李善德决心放手一搏……
幸好,李善德是明算科出身,类似于现在的数学博士。他决定用数学思维解决运输难题。
李善德来到岭南后,做了充分的调研,设计了精妙的方案,成功将新鲜荔枝运送到长安。
李善德的方案包括两点:一是荔枝保鲜法,二是运送线路优化。
分枝植瓮法:荔枝树干切下,移植到双层瓮中,内层填充松软肥土,外层灌水隔热。通过模拟荔枝树的原生环境,可有效延缓荔枝成熟和氧化。
盐水预处理:枝条枯萎后,摘下荔枝,用盐水清洗去除杂质,荔枝表面形成微米级盐晶层,阻断氧气接触并减少水分蒸发,可进一步延长保鲜时间。
双层瓮冰镇:用箬叶包裹荔枝,置于冰块间低温运输。
荔枝保鲜法可将变味时间延长到十一天,但长安到岭南五千多里路程,最快也要十几天。不过,这依旧难不倒李善德。
李善德综合了各路线优势,选择水陆联运。

从广州北上走梅关道,过了吉安之后往西折进入湖南,在长沙登船,沿汨罗江进入洞庭湖,北上长江,接着沿长江东下直至武汉,溯汉江北上直至商州,最后快马加鞭直抵长安。
这算是一千多年前的冷链运输了吧!
岭南的荔枝是送到长安了,可这样一次运输是多么劳民伤财,一次就得毁掉一个荔枝园,运输成本更是高达三万贯,人马疲于奔命,且次年运输无法摊低成本。
那么,荔枝就只能从岭南运送了?
其实,唐宋时期的川渝地区,尤其重庆涪陵,也产荔枝。
根据竺可桢的研究,盛唐时期年均气温较今高约1-2℃,巴蜀地区气候适宜荔枝生长。
据《元和郡县图志》载,当时戎州(今宜宾)荔枝“一树可收一百五十斗”,忠州、涪州(今涪陵)亦为重要产区。
唐代白居易《荔枝图序》中,有“荔枝生巴峡间”的描述,佐证唐代巴峡间的荔枝种植情况。杜甫笔下有“忆过泸戎摘荔枝,青枫隐映石逶迤”的景致。北宋蔡襄在《荔枝谱》中记载有“妃子尤爱嗜(荔枝),涪州岁命驿致”。 苏轼《荔枝叹》中写道:“永元荔枝来交州,天宝岁贡取之涪。”
这些流传下来的文学作品中,也能看到关于荔枝的产地是涪陵的表述。
再说了,杨贵妃自幼生活在蜀地,从小爱吃荔枝,成为贵妃后,对荔枝的喜爱有增无减,而家乡的荔枝自然成为首选。朝中官员为了迎合贵妃喜好,肯定也优先安排四川的荔枝进贡。
此外,最关键的一条,在唐朝时就有一条驿路,始于涪陵、经子午道直抵长安,被称为“天宝荔枝道”。
不同于剧中岭南至长安的五千余里艰途,荔枝道全长仅千余里,水路与驿道结合运输,四五日可达,较岭南路线缩短近半时间。
实际上,荔枝古道早已存在,甚至最早可追溯至新石器时代。唐宋时,它不仅是运送荔枝的“皇家专线”,还肩负盐课转运和军事防御的重任。明清时期,随着商贸的兴起,荔枝道逐渐转型为区域经济的重要线路。
既然涪陵近,荔枝品质也不差,贵妃的荔枝何必舍近求远,从岭南运呢?
可能是苏轼的“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常作岭南人”的口碑效应,岭南的荔枝更为出名。不过,这只能说明岭南荔枝滋味好,并不代表只有岭南才产荔枝。
此外,文人渲染岭南进贡,多半是为了戏剧效果——毕竟“千里送荔枝”比“隔壁省特供”听起来更传奇。
岭南路线的选择服务于小说核心主题——通过放大空间矛盾与技术困境,揭示了大唐盛世繁华下的腐朽,使“一颗荔枝毁大唐”的隐喻更具冲击力。
千载之下,大唐的荔枝依旧能触发当代人的共鸣。大唐“外卖骑手”李善德在荔枝运输的生死时速中,展现出专业精神和各种民间智慧,并最终完成任务,反映了小人物的生存殊为不易。
好在,马伯庸怀着善意,给李善德安排了一个美好的结局:被贬岭南,却躲过了安史之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