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考得不大行，以至于上海的学校一个都没去成，落到了最后一个志愿。
我心说，南京好歹也算是大城市，去那里读书应该也不赖。没想到，这个学校并不在南京市区，而是在南京郊区的一个小镇上。
我跟我爸先是坐公交，然后再坐长途大巴，到了镇上还要坐一种叫作“马自达”的噗噗车才能到学校。
从镇上到学校，周围都是农田。一路走，我的心越凉，一路走，我爸的脸色越差。
马自达颠簸到了校门口，我俩没有着急去报道，而是绕着学校先溜达了一圈。
学校坐落在一座山上，教学楼破破的，食堂破破的，宿舍楼也是破破的。
我已经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了，我爸也一脸便秘的神情，拉着我的手说：“要不，你考虑考虑复读呢？”
复读是不可能复读的，与其回上海遭读书的罪，我还不如在这个破地方随遇而安。
上周末，我回了一次南京，和几个室友们相约着一起去学校看看。
南京变化很大，我离开的时候，火车站还是工地，灰尘漫天，现在该修的都已经修好了，整个城市都干净了许多。
室友开着车带我们去了学校，原本将近2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因为有了新的大桥，半小时就可以到了。
学校所在的小镇，已经变了样。长途汽车站不见了，噗噗车不见了，农田也不见了。
路是宽的，楼是新的。虽然没有大商场，但看着比之前洋气不少。
但不知怎么，我不是很喜欢，因为这个地方太新了，新到我已经认不出它了。
我感觉，我跟这座小镇之间，已经隔着一层厚障壁。曾经彼此相连的触手，已经断得七七八八了。
记忆里的乡间小路，消失了，记忆里的店铺，面目全非了。
我努力在寻找一些过往的痕迹，没有找到什么。可能是我忘了，也可能是真的没了。
学校也是大变样。面积比之前大了很多很多，大到学校里都得开公交车。
新的教学楼，新的体育馆，新的图书馆，还有大大的人工湖，人工湖里还有黑天鹅！
不过这些我都没什么感觉。我只是羡慕学校里一个又一个的食堂，太全面了。
不光麦当劳和肯德基，叫得上名字的奶茶店基本都有。这。。。这也对吃货也太友好了吧。
想当年，我要吃个炸鸡薯条，还得吭哧吭哧步行2公里去镇上才吃得到。
每天除了吃食堂，就是校门口小饭馆。最郁闷是，小饭馆也只有两个。。。
我起初有些羡慕，甚至嫉妒学校现在的学生，但转念一想，选择多，也不见得是好事。
假如生活费足够，吃多了容易长胖；假如生活费不够，还不如学校什么都没有，大家伙儿拿着俩饭盆，一起吃食堂。
毕竟，我那会儿的生活费，也不够天天喝奶茶，吃肯德基的。
我当年呆的老校区，依稀还有原来的样子。只是操场从原先的煤渣路进化成了塑胶跑道。
这个操场当时的主要用途，并不是用来跑操，而是用来给情侣们遛弯的。
操场到了晚上，一片漆黑，连路灯都没有一个。但不要以为这是个可以搞点浪漫，搞点暧昧的地方。
因为操场都是人！都是人！都是人！走两步就能看到熟人，走两步就能看到熟人。
所以，在这个学校想搞地下恋情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学校太小，眼线太多，根本瞒不住。
朋友一指操场上面的草坪：“还记得这个“情人坡”吗？”
传说，当年从校长办公室的窗户能看到这个草坪。有一对小情侣在草坪上抱着滚来滚去，把校长给惊着了。
这个故事现在觉得好笑，当年我只觉得悲惨。学校那么小，谈个恋爱都得在校长眼皮子底下。
人好像会本能地忘记曾经的痛苦，只留下那些快乐的记忆。
走在又大又新的校园里，我突然觉得，新校园不行，还是老校园更好。
曾经的那些吃不上好东西的憋屈和没有空调的烦闷，好像没什么大不了。
倒是那些又好哭又好笑的事情，飘在回忆里，时而朦胧，时而发光。
就像吃一颗超霸立波糖，酸涩的粉末吃完了之后，满嘴是甜甜的味道。
就像在结束了一场充满着别扭争吵的恋情，在时隔多年之后，就只会想起曾经的好。
我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明明学校变得那么好，我却并不开心，反倒是有些失落和惆怅。
可能是因为过往的痕迹越来越淡了，也可能是因为现在的学校，已经成了我高攀不上的存在。
没错，以我现在的水平，大概率考不上这个学校。不光我考不上，我儿子也考不上。
这可真叫人沮丧啊。
学校一直在进步，
而我却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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