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窗棂时，案头的宣纸总泛着一层柔光。铺开纸笔，蘸饱浓墨，手腕一沉，笔锋便在纸上跌跌撞撞地跑起来——像老了的人忽然卸下了所有规矩，在空荡的巷子里迈着随性的步子。
草书写到酣处，墨色会生出自己的性子。有时浓得化不开，像暮色里压在山头的云；有时又淡得发飘，似晨雾漫过青石板。那些勾连的笔画最是淘气，本想写个“山”字，末了却拖出一道长长的尾巴，倒像远山外掠过的雁影，倒比原本的心思更有趣些。
不必再记着报表里的数字，也不用管会议纪要的格式。此刻的笔是自己的，纸是自己的，连呼吸都跟着墨迹的节奏起起伏伏。写累了便停笔，看宣纸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竟像极了年轻时没说出口的心事，缠缠绕绕，却都在最后一笔里落得安稳。
窗外的蝉鸣或雪落，都成了最好的伴。墨香混着老茶的热气漫上来，忽然懂得，所谓草书，原是给岁月留的一扇窗——让那些被日子磨平的棱角，借着笔墨，悄悄长出些自在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