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有个儿子,即位当了皇帝,但不太出名,他的名字叫隆庆,虽然默默无名,但他却是明嘉靖以来少有的“好皇帝”。
隆庆帝画像
这位隆庆皇帝不出名,一个原因是尚未成为接班人时,一直被冷遇,他一直就没明确过太子身份;第二个原因是在位时间短,只有6年。
我们来看看,隆庆从没有成为帝位继承人是怎么回事?
隆庆皇帝朱载坖(别名朱载垕)是嘉靖的第三子,其母为杜康妃(时为康嫔)。在此之前,嘉靖的长子哀冲太子朱载基出生不到两个月就早夭,次子朱载壡比他早生一年多。就在他出生那年,明嘉靖还得了第四、五、六、七子,不过其中只有卢靖妃生的第四子朱载圳长大成人。这两人暗中较量了十几年。
嘉靖十八年(1539年),嘉靖册立次子朱载壡为皇太子、三子朱载垕为裕王、四子朱载圳为景王。同年闰七月,嘉靖第八子降生,但同样夭折。此后,嘉靖的后宫就不再生育皇子。
过了十年,即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三月,刚行完冠礼的皇太子朱载壡,刚满14岁就死了,太子没人可不行,裕王朱载坖按次序应当递补为太子。但是,嘉靖将儿子夭折归咎于太早立储,而他所宠幸的道士陶仲文曾劝过嘉靖“二龙不相见”。
等到朱载壡死时,嘉靖懊悔没有听陶仲文的话,所以不但不立朱载坖为太子,还尽量避免与两个皇子相见。话说朱载壡之死非常诡异,加冠当天还好好的,行完冠礼第二天就死了,死之前还向皇帝皇娘住处方向磕了个头:“我去矣。”随后就死了,这显然是杜撰。这种暴毙的症状,可能不是天花就是恶性肿瘤。
有关明朝皇帝的儿子夭折,是个好课题,印象中有非常多的皇子夭折,等有余暇再写。
话说回来,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三月初一,朱载垕与朱载圳加冠礼。次年二月二人大婚迎娶王妃,并双双出宫居住于京师藩邸之中 ,岁支禄米三千石,钞一万贯。
这笔钱看起来很多,可不能简单用总数算。下文再细说。
高拱、陈以勤、殷士儋、张居正等先后出任裕王府侍讲,辅导朱载坖的学业,这是一个炒鸡豪华班底,同时为他塑造一个“好皇子”的形象,以后朱载垕能够继位也亏了这些老师们。
第一节 二王争立
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正月,裕王母亲杜康妃去世。与万历讨厌朱常洛的母亲王恭妃一样,嘉靖同样不喜欢杜氏,死后亦被嘉靖压住葬礼规格,要求以“常礼从事”,不准按照成化时纪淑妃的规格,也不准按照洪武时孙贵妃的仪制,不准裕王以亲子之谊服斩衰三年,百官不服丧服,只服浅淡色衣服致祭,宣读册文时平立不拜,亦不追封杜康妃为贵妃等等。
李三曰:不册封不按贵妃礼仪下葬都还好理解,不准亲儿子为母亲守孝,这就很是奇怪了,嘉靖的心理确实变态。
朱载圳聪明伶俐,善于迎合父皇意图;而朱载坖则个性迟钝,内向木讷,因此嘉靖更偏爱朱载圳。
两位皇子谁接班?前景一点都不明朗。
王府开销方面,景王朱载圳可以啃老,母亲卢妃会把一部分月银赏赐给他;而且他交游广阔,前景看好,有的大臣揣测皇帝的意图,认为他将被册立,故多予以政治献金作为投资,因此朱载圳不愁吃穿,阔气得很。
如前所述,王府的禄米3000石,钞一万贯,是什么概念?得给大家换算换算,有点小绕,但不要紧,一切以大米为基本参照标准即可。万历年间记载:1两白银可购2石大米(约377.6斤),按现代大米市价3元/斤计算,1两银子约等于1133元。明朝一品官的俸禄是禄米1044石,值白银522两,年薪与当前银价等值换算人民币是59万元。
同上,王府的三千石禄米,折算为白银1500两,现在等值人民币170万元;这个钞1万贯,又有讲究,它可不是一万贯铜钱,而是纸币!一贯大明宝钞曾经是世界上面值最大的纸币,明初原值1两白银《明史.食货志.钱钞》记载﹐成化时(宪宗)﹐钞一贯值钱不到一文。钞币跌到明初法定钱价的千分之一;弘治(孝宗)以后﹐公私收付几乎全部改用银(小交易用钱)﹐钞法无形中废止不行。也就是说,所谓宝钞1万贯,是财政部遵祖宗之法,但是实际是蒙人的。那么王府所有的收入 就是禄米所折170万元了!
但是,王府所有人的开支都得依赖这170万元。嘉靖给景王府配置护卫人数有明确记载,600名校尉100名士兵,27名带兵官,共727名护卫(“壬寅,上谕大学士严嵩等,景王府成已数年,当遵祖宗大制,令之国,何久不举行?嵩等以示所司,于是吏部请如旧制,设王府官僚兵部,请选锦衣卫及各卫千百户二十七员改充仪卫司与群牧所典仗,所官各行礼部铸印给之,仍拨校尉六百名军百名马百匹《明世宗实录》)
自朱载壡死后,世宗始终拒绝正式立储,并将朱载坖和朱载圳二王等量齐观,二王所享的礼仪和服装没有差别(“礼服无异”),使廷议纷纷,根本无所适从(“外论汹汹,谓莫知适从”)礼部尚书徐阶在朱载壡死后不久曾三次请求建储,均未获得批准。后来他又请求在冠礼、婚礼等事项中先裕王然后再是景王(“先裕而后景”),也令嘉靖十分不满。
嘉靖给二王同等待遇,裕王府护卫与景王府配置必然相同。加上王府血亲,杂役仆人官家太监宫女,王府1000人肯定是有的。1000人花这170万元可怎么够花!人均年开支1700元,佣人倒好说,王府过几个大节,银子少不了要花不少;皇帝母妃过个生日,总要送点贵重礼品吧,还有要和外面结交花费,这笔钱压根就不够用!不够用!
所以,裕王府的日子过得是相当寒酸!
因为知道皇帝老爹不待见自己,连皇室既有的恩赐,裕王都不敢直接向嘉靖请求,而是要通过行贿内阁首辅严嵩之子严世蕃来求得。很像那个谁?迎春被管家婆苛待,反而向丫鬟求救,对不对?
嘉靖一朝时,皇帝也做生意。内务府在北京开设有名叫宝和、和远等六家“皇店”,经管各省进贡的次等级贡品,委任提督太监一员做总经理。怎么比方呢,大概就是现代的出口转内销免税国营店。所得的赢利除正项进御前外(进到皇上内帑),其余都充作内臣(提督太监)的活动经费。提督太监也会结交王爷国戚。所以呢,裕王府时常派人在这些皇店进项中求取用一部分。这种情况下,可以想象裕王的日子就过得有多憋屈了。
他的长子诞生时,嘉靖对于他在杜妃丧期生子很不高兴,后来看了太祖朱元璋御制《孝慈录》序中宽怠此举才有所释然;又拒绝礼部提出的告庙、颁诏、受贺的建议,因为这是“太孙之礼”,如果确认,等于是向外界传递立朱载坖为储君的信号。所以嘉靖不愿意做。
李三曰:嘉靖此人的性格确实非同常人,就是不愿意让人揣测他的意图,写密电码式的纸条让大臣猜,连储君如此重要,也神神秘秘。
所以,裕王生孩子都尽量避免上报嘉靖,比如第三子朱翊钧诞生后就不取名字,而且不敢在满月时请行剪发礼(明代皇子皇女幼年时皆剪发)。
嘉靖搞成双驾马车式继承人,朝臣们当然不傻,为了确保自己的政治利益,逐渐分化为徐阶为首的拥裕派和以严嵩为首的拥景派。到了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前左春坊左中允(左春坊左中允是官职,正六品)郭希颜在京师散布流言,说严嵩想要害朱载坖,以便确保朱载圳成为储君,等造成舆论后,他就请求命景王就藩、立裕王为储。嘉靖闻报震怒,下令将郭希颜处斩。但他为了杜绝朝野议论,还是在同年十月决定让朱载圳就藩,封地选在自己过去封地附近的湖广德安府(今湖北安陆,这也是在玩小心思)。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严嵩倒台,徐阶出任内阁首辅。裕王党看来暂时获得胜利。
尽管如此,还不能说裕王明确获得了储君之位。
第二节 隆庆终于登台拨乱反正
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冬,嘉靖向徐阶提到明成祖立储的旧事,(就是大儿子朱高炽太胖行动不便,远没有自己英武,而朱高煦战场英勇无比,成祖很是伤神)。嘉靖问询朱载坖最近的态度,是不是等候太久有所怨恨(“得无以久待为恨乎”)
靠,这简直是腹诽的活学活用啊!不给人明确继承人的名分,还要打听是否有怨恨!这下好了,有宦官将宫中消息偷偷传给朱载圳,朱载圳便上疏请求到武当山(玄岳)为嘉靖祈祷,嘉靖命徐阶拟旨。这种情况非常常见,不要说皇宫,就是普通单位也多见,我以前曾经有过一个单位同事就会刻意结交老板的司机,隔三差五约个小酒,这样老板的什么秘密情况,司机都会及时抖落给同事。
徐阶剧照
徐阶感到既紧张又为难,因为,替皇帝向上天代祷就是皇帝的替身,某种意义上就是接班人,这可使不得。正巧,传来朱载圳生病的消息,并请医治病,徐阶趁机拟旨让他养病,不必动身。不久就传来朱载圳病死的消息,死得也真是恰到好处。朱载圳享年29岁,活得也不长。
一个个皇子早夭早逝,裕王成为世宗的独子,这才确保了他事实上的储君地位。
四十五年(1566年),嘉靖患了重病,快要交班。在此期间,裕王府旧僚高拱进入内阁,张居正、陈以勤分别出任礼部右侍郎和吏部左侍郎,裕王的藩邸旧臣中枢新进一人,已有首辅一名,外焦部祖职部各进一位副部长,裕王继承皇位的前景已经明朗了。十二月十四日(1567年1月23日),嘉靖因病危从西苑被抬到乾清宫(如前章所述,自从壬寅宫变后,嘉靖就不住在宫里了),来不及召见裕王就驾崩了。
这个时候,待在禁宫里的大臣近侍就是关键先生了!远的如宋朝,近侍太监王继恩确立了赵光义继位;隆庆驾崩之后,冯保确保了高拱被逐出中枢;后世,清朝隆科多确认雍正继位。
首辅徐阶请求裕王入宫主持丧事,并起草遗诏于翌日公布,当然,最重要的内容是将皇位传给裕王。其后,经过文武百官军民耆老三次奉笺劝进,裕王于十二月二十六日(1567年2月4日)举行登基大典,即皇帝位于皇极殿,宣布改元隆庆随后他给儿子赐名翊钧(也就是以后的万历),并在次年立他为皇太子。
李三曰:拒绝三次倒装得挺像,但是改元露出了马脚,通常来说是次年改元或者相隔数月再改,先皇死了改元连当月都等不及,可见文臣武将对嘉靖是多么地憎恶!
隆庆登基后,着手改革父皇遗留的历史问题与各种弊政,说改革是好听的,其实是完全翻案!与温格后的拨乱反正如出一辙。
隆庆即位当天,就下令释放被父亲关押在死牢里的海瑞。旋即对前朝因建言劝谏获罪的众多“牛鬼蛇神”进行平反翻案,并优先给予褒恤,起复录用;同时惩办了一些在前朝谄媚助恶的,如辽王朱宪㸅及一大批文武官吏。嘉靖尊崇道教,干了不少坏事,民愤很大。隆庆下令拆毁道观神坛,禁止斋醮,逮治方士王金等人,追夺邵元节、陶仲文等方士的官爵。他还下令取消自己的祖父睿宗朱祐杬(即兴献王)配天的资格,以迎合东林党的舆论。对于王治请求将睿宗牌位逐出太庙的上疏,他虽然不同意,但没有给予惩罚。他还蠲免部分赋税,革除兴修楼堂馆所,免除贡奉珠宝织造。(嘉靖遗诏,即徐阶诏:“凡斋醮、土木、珠宝、织作悉罢,大礼、大狱、言事得罪诸臣悉牵复之”)
李三曰:看出来,隆庆即位,几乎完全按照东林党人的思路来执政了,连喧嚣一时的大议礼事件都恨不得翻案,不过到底是自己祖父,不好把祖父牌位驱逐出太庙。一朝天子一朝风,嘉靖拼了命地要确立死去老爹兴献王是皇上,并且归入皇家七庙,并不是对老爹感情有多深,而是强调我嘉靖是奉天承运,是从老皇帝睿宗(其实狗屁,兴献王和皇上一根毛都沾不上)手里接过的帝国权杖,而不是继承明武宗衣钵,那就等于承认是文官扶上台的,此节万万不能让步,大议礼事件耗时长,斗争激烈,以嘉靖全面胜利而告终。隆庆即位,就不存在继位合法性问题,且辅臣几乎都是东林党重要人物,施政自然听他们的。
第三节座下名臣如云
明朝很有意思,太祖特别勤政,恨不能所有事情都自己一手办,把宰相都给废了;成祖也还可以,武宗就开始大肆玩耍;嘉靖呢,倒是考虑政务,只不过比较阴,不喜欢明确表态;到了隆庆以后,出现了很明显的特征。他有个优点,也可以说是缺点,不怎么关心朝政,在隆庆“端拱渊默”的情况下,朝廷中枢的运转开始以内阁为中心。也奠定了以后万历朝文官集团执政,皇帝惰政的基础。
不过隆庆比较走运,本朝内阁共有九名大学士,分别是徐阶、李春芳、高拱、郭朴、陈以勤、张居正、殷士儋、赵贞吉、高仪。徐阶、高拱、张居正这三人,均为当世名臣名流,帝国栋梁。三人皆有盖世才干,但也是互相争权夺利,相互倾轧。毕竟隆庆是个弱鸡,比他老奸巨猾的老爹嘉靖好对付多了。

高拱剧照
隆庆即位之初,徐阶与高拱争权,徐阶利用掌握言官的优势迫使高拱及其同党郭朴离开内阁。但徐阶忘了张居正,虽然那时还是后辈,张居正更是顶级厉害人物。如严嵩章节所述,在朝中站稳脚跟必须结交皇帝身边的近臣,而徐阶出现了短板,他因为劝谏隆庆不要浪费荒唐行事而得罪过不少宦官,张居正正好与高拱联手串通宦官李芳,迫使徐阶去位,以李春芳为内阁首辅。高拱也在隆庆三年(1569年)十二月复出。
隆庆五年(1571年)五月,李春芳退休,高拱升任内阁首辅。他和张居正同心辅政,创造了一系列重大业绩。相比于他老豆,隆庆对内阁和大臣比较宽容,对于斗争白热化的双方或各方,大多采取平衡调和的态度;对难以留任的人,一般命有关部门配给盘缠和仆役,保持礼遇。
张居正剧照
高拱、张居正认为,能否进行改革,改革能否奏效,成败的关键首先在于用人,因而将整顿人事工作放在最重要的地位,要求自中央六部以至地方各级文武官员,处事办案均定有标准化限制:必须按期准确办完上报,而且必须卷牍清楚,册档登载详细,以备检阅查核。
在高拱的建议下,朱载坖改革人事考绩制度,强调因事用人,不能因人设职;强调惟才是举,因才酌用,不许庸碌贪婪者滥竽充数,浑浑噩噩躺平官场;强调严格核定功劳罪过以定升迁及处分,提倡以实心行实政,办实事。不以科目等级名次作为用人的主要标准,根据业绩破格用人,他官不得与之同论俸资。另一方面,高拱又多次打报告举荐贤能,如请起用原礼部尚书高仪、原工部尚书朱衡及名将谭纶、戚继光、王崇古等,均被隆庆授予要职。
说实话,我也很认同高拱的改革方案,改革方案不改革人,不唯才是举,就是白改。
隆庆在高拱的奏请下,严肃执行法纪,对于各衙门中收取“使用”“打点”各种陋规的人员,一律拘捕送刑部问罪,枷号发遣,又奏准颁行经过修订的《考察论劾事例》,规定贪官庸官“凡官员贪酷异常者,才力不及者分别等第或调简僻,或调闲散,或降级或改教,二次不及者以罢软论”,这些规定比原来的处分均有加重。对于各衙门的冗官冗吏大力裁斥,对于衰老没有冲劲的官员,分别安排退休。
这份人事制度改革,比现在还要高效严格,贪污受贿蝇头小利的要送刑部问罪。
至于隆庆朝清丈土地和试行一条鞭法,就不在此细述了。毕竟还是在内阁大臣的极力推广下施行。
第四节隆庆不是个好皇帝
1、奢侈享乐死磨硬缠经费
不过呢,与电视剧里一拍大帝,就是忧国忧民,与奸臣作斗争的伟光正形象不同。隆庆不是个坏皇帝,但所获得功绩基本都是听内阁的话,自己没有什么创见,私生活方面更加糜烂,也不是个好榜样。
虽说隆庆做了拨乱反正的大好事,但登基没多久,就让臣民有所失望。他上朝时不怎么说话,像块木头一样,平时也很少主动表态或垂询臣僚,奏章也很少批阅,皇帝的讲座(皇帝经筵)也经常中止(“临朝之时,圣容端拱,未尝时赐清问,体察民情;诸司奏章,少经御览;经筵日讲,止袭故常,未尝虚心询访”)。而且他自隆庆元年(1567年)正月以来多次宣布“免朝”,并且屡屡“不躬庙祀”(不亲祭太庙),耽于宫中享乐,引发群臣谏诤不断。但隆庆并未有所改观,还对石星、詹仰庇、李已等劝谏他的言官施以廷杖。
隆庆即位的时候,遗诏宣读的和真的一样,罢土木织造。等到屁股坐稳龙椅之后,将朝政交给阁臣,自己深居宫中,纵情声色纵情享受。
为了满足他的欲望,他不断向国库提取巨额银两以供御用,隆庆四年(1570年)四月,他命提出太仓银三十万两到宫中,引发包括首辅李春芳在内的群臣强烈反对,隆庆皇帝也有意思,他喜欢收集购买奇珍异宝,皇家小金库很快就花完了,他不是严令拨款,而是死皮赖脸户部要钱,户部尚书自然是直摇头,你买奇珍异宝是你自个儿的事,怎么可能动用国库?有违祖制嘛!
朱载垕不急不恼,没暴跳如雷,只是一遍遍地死皮赖脸要钱,软磨硬泡,最终还真搜刮了10万两白银,有些日本商业教材还把这个事例当成了谈判的要诀和经典案例之一。
此后他不听劝谏,继续巨额提取太仓银。他还大兴织造,派遣太监李佑等人长期驻在苏杭,负责督促织造和解输业务。地方官员必须给这些太监定期奉送“常例”,每一批加织,每一次发下新的花样,主管的太监都必得到一笔厚赂。否则,必以“碍妨御用”为名找茬。当时江南经过倭寇之乱,十分疲敝,工部陈述这一状况,强调江南人民是“陛下所宜怜也”。隆庆充耳不闻。工部又请求按“原发花样令其督造”,不要增加“续发花样”,隆庆强调“朕用不可缺”,让李佑继续“遵旨织造”。
2、纵欲亡命
相比于搜集宝物,这还属于正常爱好,不会戕害身体,隆庆登基后尤其沉湎女色,这就要了命了。本来他在裕王府时谨小慎微,“姬御甚稀”,即位就“掖廷充斥”。 即位两年半,就封了十三名妃子,嫔以下的临幸女子更是不计其数。他每次增选宫人,都在三百人左右,年岁在十一至十六岁之间的民间女子。为此,曾在江南地区引发过一场“拉郎配”的风潮。 这一幕,在万历死后,明光宗即位,几乎复刻了隆庆版,当然死得比隆庆更快,一个月就死了。这两人的遭遇得归功于当太子或者王爷的时候,苦哈哈,没玩过什么女人,所御嫔妃甚少,等到登基,发现全天下的女人(除了母后女儿),都是朕之玩物,穷汉子暴富,一下吃撑了!
所以啊,女生们记住找男友找丈夫,千万要注意,千万不能找那些老实巴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男人,否则一旦这些土包子经历了诱惑,比阅尽风月的老男人更容易变渣。
隆庆帝的好色程度也令人瞠目结舌。他沉迷春药,亢奋不能自制,昼夜临幸美女宣泄,隆庆与时间与绳命争分夺秒!确实,他6年可能抵得上老豆,儿子临幸几十年的女人,还多几倍。
隆庆后宫有上百位美人,几十个妃子嫌不够刺激,还派人去民间寻找美女进宫宠幸。据记载,隆庆登基后,被宦官蛊惑,服用世宗遗留的春药,导致他的阳具昼夜坚挺,以致不能上朝。由于他的好色,还曾命令在所造瓷器上绘制“男女私亵之状”。嗯,这相当于制作AV,时常还要观摩欣赏一番。——《万历野获编》
2、后宫争斗起波澜
传说中隆庆宠幸的波斯美女奴儿花花(正史未载)
宦官孟冲为了满足皇上的淫欲,经常从民间和番邦找些绝美的女子服侍皇上,让曾经备受恩宠的李贵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落。看着隆庆帝与异族美人整日形影不离,李贵妃心中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烧。她对带异族美女进宫的大太监孟冲以及让孟冲上位的高拱也充满了怨恨。
后宫之中,暗流涌动。李贵妃与东厂太监太监冯保因为共同的利益而联手,试图在复杂的局势中寻找立足之地。娈童事件成为了他们拿下孟冲的关键契机。
当得知宫中可能混进了孟冲献给隆庆帝的“娈童”时,李贵妃果断叫来东厂提督兼御马监事务冯保,封锁皇宫寻找男童。皇上选多少美女都没事,但是选男宠进宫可就坏了规矩,必须革除!这一行动不仅是为了维护后宫的规矩,更是为了打击孟冲。在这个过程中,李贵妃也意识到高拱的权倾天下可能会对她们母子的安危构成威胁。
高拱时不时提醒隆庆帝提防“后宫干政”,这让李贵妃对他更加警惕。加上高拱在朝中的巨大影响力,李贵妃担心他会像历史上的权臣曹操那样架空皇室。在这种情况下,李贵妃与冯保紧密合作,共同应对来自孟冲和高拱的挑战。后宫的争斗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各方势力相互角逐,局势变得愈发复杂。此节其后在张居正章节详述。
3、患上色痨终于丧命
恣肆纵欲,隆庆五年(1571年)下半年以后,朱载坖患了“色痨”(就是花柳病)已是半公开的秘密。
这是因为太监孟冲为了讨好他,让他服用春药以及带着他出宫寻欢作乐,使得他患上了色痨,身上开始长疮、流脓。尽管隆庆帝也曾试图振作起来,但他的身体已经被彻底掏空,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活力。
隆庆六年(1572年)正月下旬,隆庆得病且手腕上有热疮。稍微康复后,于闰二月十二日上朝,随着钟声鸣响,文武百官鱼贯而入,依次进班站立。高拱和张居正从内阁出来,沿北而上,过了会极门,望见乘舆停放在御路中间。高拱心存疑惑:“皇上不御座,难道是去文华殿吗?”赶紧向前迎去。这时有几名内侍急驰而来,大声传呼宣召阁臣。待他们二人急趋至前时,隆庆已经下了金台,怒目而立,诸内侍环跪于两侧。看见高拱赶到,隆庆面色稍缓和,上前用力拉住他的衣襟,好像有话要说。
高拱心领神会,立即奏道:“皇上为何发怒,皇上现将何往?”隆庆余怒未休地说:“吾不还宫矣。”高拱劝解道:“皇上不还宫,是要去哪里?望皇上还宫为是。”隆庆便命高拱送他回宫,途中出示了腕上伤疤,并连说:“我祖宗二百年天下以至今日,国有长君,社稷之福。争奈东宫太小哩!”每说一次一顿足,并不断地用力紧握高拱的手。高拱见状问道:“皇上万寿无疆,何为出此言?”隆庆说:“有人欺负我。”高拱赶紧宽慰道:“是何人无礼,祖宗自有重法,皇上说与臣,当依法处置。皇上病新愈,何乃发怒,恐伤圣怀。”
皇帝幽幽道:’还不是那些内官(太监)坏事!先生你哪里知道…’这段史料在《国榷》中得到印证:’帝执拱手行,数叹东宫幼冲,且曰’内臣坏事”。
东宫就是太子,内臣就是太监的意思——李三注
行至乾清宫门前,高拱依礼止步,穆宗却执意拉他入内。进入寝殿后,皇帝仍紧握高拱的手不放,直到张居正、成国公朱希忠跪拜时,高拱才得以抽手行礼。(这幕场景被在场太监详细记录在《司礼监日记》中)
出殿后,隆庆又命太监让高拱守在宫中不要离开,高拱上奏外臣留宿宫中有违祖制,拉上张居正一起留下,得到准许。晚上,高、张退至端门外西阙太监房值宿。四天后,隆庆身体有所好转,高、张才回家。五月二十二日,隆庆病情加重。二十五日下午,隆庆病危,传高拱、张居正、高仪进乾清宫,领受顾命,辅佐年幼的太子朱翊钧。此时隆庆已不省人事,第二天(五月二十六日)卯时就驾崩于乾清宫。隆庆皇帝,庙号穆宗。
4、宠幸宦官所以也受宦官的气
隆庆皇帝为何最后会说太监欺负他?相比老豆明嘉靖宠信方士,朱载坖更加宠信宦官。这个皇帝不爱理政事,耽于享乐淫欲,随时召幸民间妇女临幸,自然不可能找大臣商议,当然是和近侍太监密议。所以隆庆在位时,宦官势力急剧膨胀。他特别宠信司礼监太监滕祥、孟冲、陈洪三人,这三个人“争饰奇技淫巧以悦帝意,作鳌山灯,导帝为长夜饮。……三人所糜国帑无算”,甚至在隆庆祭太庙时穿着同文武百官一样的朝服。朱载坖除了不断指派宦官前往全国各地督办“贡物”,主持织造等以外,还多次任用宦官插手军政事务,派太监吕用、高相、陶金坐镇团营,兵部尚书郭乾反对无效。此外户部尚书刘体乾、工部尚书雷礼也因反对宦官干预本部事务而辞官。
隆庆还多次偏袒宦官侵吞宫廷财产、殴打官员、假传圣旨等不法行为。例如,隆庆二年(1568年)七月,巡视中城御史李学道笞责了一名在宫外手持利刃以勒索民财的宦官许义,其他百余名宦官在李学道经过左掖门时突然出来用棍棒袭击李学道以报复。隆庆闻讯,不仅不惩罚闹事宦官,反而以李学道“不候恭题”“擅笞内侍、不谙事体”的罪名,撤去他巡视中城御史之职,发配到外地。隆庆三年(1569年)十一月,内廷尚衣监少监黄雄为追讨利息,与北京的居民发生斗殴,负责京城治安的兵马司将其扣捕。次日,解送到巡视皇城御史杨松处。黄雄的同伙假称有皇上“驾帖”,即要召见黄雄,强令立即释放。杨松在查明是伪造之后,乃上奏控告黄雄“暴横不法,诈称诏旨”,黄雄则反诬杨松检举不实,隆庆尽信宦官之言,竟指责杨松奏事不实,“不奉旨辄拘系内侍官,命降三级,调外任”。
宠信宦官,采买临幸民妇到宫外寻欢问柳,自然受制于人,加之隆庆性格软弱,被宦官怼回去应该是常有的事,所以隆庆最后发脾气即由此而来。
不过,终隆庆一朝,得宠宦官如终究还是以争饰奇巧淫技,代帝聚敛为主,即使受命监管团营的吕用、高相等人,也未实际攫得军政大权,尚未出现类似王振、汪直、曹吉祥、刘瑾这样已能左右国政的权奸。
第五节 最最最重要的事:隆庆开海
什么兴修水利,什么安抚俺答,那些东西都不算事,隆庆一朝开辟了最伟大的先河,对后世影响至为深远,那就是隆庆开海!
隆庆皇帝即位不久,就接受福建巡抚涂泽民的建议,批准开海禁,“准贩东、西二洋”,从而使民间的海外贸易获得合法地位,是为隆庆开关。明廷在福建漳州月港设置督饷馆,向海商征收饷税。隆庆开关被认为是明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外开放,突破了两百年朝贡贸易的樊笼,也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海盗活动。此后,明朝的海外贸易蓬勃发展,每年进出口贸易额约1647万白银左右,贸易赢利达942万两白银左右。不过,隆庆开关也有局限性:首先,明朝只开月港一港作为合法出海港口;其次,商人出海贸易地点也有限制,如果去日本就被禁止;第三,对海商经营种类有限制,如铜、铁、硝黄等可能用于军事的物品严禁出海;第四,对海商出海的数量也有限制,海防馆发放的“由引”(出海许可证)只有100张。
隆庆五年,西班牙人在菲律宾马尼拉建立殖民首府。在亚洲有了根据地。此后,西班牙著名的“无敌舰队”装载白银,自墨西哥、巴拿马和秘鲁等地出发,越过大西洋经葡萄牙里斯本港和西班牙本土南部港口,绕过好望角,到达印度果阿港,沿途有买有卖,有装有卸。在果阿港又增载来自地中海和中近东市场流入印度的大量白银,运到马尼拉,再转至中国,然后用这些白银购买中欧和西欧各地市场所需的大宗中国货物,这就是著名的“马尼拉大帆船”贸易。
这条路线成为明朝中晚期美洲白银输入中国的主要渠道。详见《大明帝国的白银危机》一章,在此不赘述。
轶事
明朝,是特别有意思的一个朝代。太祖取消宰相,防止相权超过皇权,不过事与愿违,后世的子孙,面临的不是一个对手,而是一群对手!以内阁大学士为首的一群文臣群体,与帝党作对,皇帝一党实在难以抵挡,除了英宗前期,武宗早期,天启一朝拉拢太监与文官集团对抗之外,明代帝国大多独自对抗文官集团,最终只能以不批奏折,不上朝,不进百官做消极抵抗罢了。
作为文官集团的先锋——言官,与皇权的争斗中,每次均充当马前卒角色,中叶以后的明朝皇帝经常被骂得一塌糊涂。当然,隆庆他爹嘉靖在大议礼时没少被骂过,死前被海瑞骂得体无完肤;隆庆儿子万历更被骂得狗血临头,《酒色财气疏》是千古妙文。
隆庆皇帝,不是个坏皇帝,把朝政基本交给了文官,但是淫乐奢侈也十分过火,火力基本等于战斗鸡的明朝言官们,根本不会心软,立马对着皇帝进行了多轮攻击!一本本骂得极为难听,夹枪带棒的奏折如同机关枪一般射过来。最开始只是骂人的言官在进行本职工作骂人,后来整个朝廷齐上阵,大家一起撸起袖子开干,甚至包括那些高层人员,其中骂的最难听的就是人事部中层官员,吏部给事中石星,他严厉警告隆庆皇帝:要是他再这样糟蹋身体,就要活不长了!
虽然隆庆皇帝掌握着这些官员的命,但他竟然展示出了极为博大的胸襟,你骂我,我仍然跟你笑眯眯,只是把这些骂他的奏折扣住,接着糊弄过去——当然,骂人有风险,开喷需谨慎!石星同志骂的实在是过于难听了,被愤怒的皇帝拖出去打了一顿,赶回家了。除此之外,没有人接受惩罚。
参考书目:《明史.穆宗本纪第十九》,《万历野获编》,《大明穆宗庄皇帝实录》,《隆庆皇帝大传》,《皇明诏令》,《续修四库全书》,《世庙识余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