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叔的视角

2025-08-06 20:33

1945年1月,冀中白洋淀。千里冰封,朔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一支身披白布伪装的队伍,踩着特制的木制冰橇,在死寂的冰面上无声滑行。

领头的老渔民赵大橹突然停下,示意身后众人伏低。

他侧身将耳朵紧贴在冰冷刺骨的冰面,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掌轻轻拂开积雪。

冰层之下,传来一阵沉闷而规律的震动——不是鱼群,是柴油机!

他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一闪,朝着身后二十几条同样伏低的身影用力一挥手。

队员们迅速散开,冰钎凿击声轻微而急促,冰屑簌簌落下。一场精心准备的伏击,在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原上悄然布网……

时间进入1944年深冬,日寇对冀中平原的“扫荡”、“清剿”达到疯狂顶点。

白洋淀这个水网纵横的天然堡垒,曾是雁翎队(八路军冀中军区水上游击队)神出鬼没的主场。

然而,严冬降临,千里冰封,广阔的淀区变成了一片平坦的白色荒漠。

日伪军抓住这个“良机”,利用冰封的河道和淀面,动用柴油汽艇拖拽大型雪橇,大肆运输从根据地掠夺的粮食、棉花等过冬物资,并频繁调动兵力,气焰嚣张。

往日雁翎队赖以藏身和机动的芦苇荡、沟汊被冻在厚厚的冰层下,失去了屏障作用,形势陡然严峻。

“鬼子这是要把咱乡亲们的活命粮抢光,把咱们的脖子往死里掐!”雁翎队队长陈文(化名)一拳砸在淀边秘密联络点冰冷的土炕沿上。

看着侦察员带回的情报——日军新调来的几艘装备重机枪的柴油汽艇,在冰面上拖曳着如同小山般满载物资的雪橇,耀武扬威,如入无人之境——队员们个个牙关紧咬。

以往水上的优势,此刻成了冰上的劣势。硬拼?敌人的汽艇火力凶猛,在开阔冰面上,雁翎队简陋的武器和血肉之躯就是活靶子。

眼睁睁看着敌人肆虐?根据地军民的口粮和过冬的希望正被一点点夺走!

“冰是死的,人是活的!咱雁翎队的名号,不是光靠水得来的!”

副队长,绰号“水上漂”的老游击队员李水生(化名)瓮声瓮气地说。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在粗糙的淀区冰面图上重重划过,“鬼子以为冻住了水面就捆住了咱的手脚?做梦!咱就给他这冰面底下’加把火’!”

一个极其大胆且充分利用白洋淀冬季特性的作战计划,在陈文、李水生和几位最熟悉白洋淀每一寸冰情的老渔民队员反复推敲下,逐渐成型:利用冰层结构弱点,预设陷阱,伏击敌运输船队!

然而白洋淀看似一马平川的冰面下,实则暗藏玄机。

暗流、泉眼、旧河道、腐烂芦苇根形成的区域,冰层结构相对脆弱不均。

老渔民赵大橹就是一本活地图。他带着几个精干队员,连续数夜冒险潜出,顶着刺骨寒风和随时可能暴露的危险,用长冰钎一寸寸探查、敲击,仔细辨别回声,预判敌船可能经过的航道。

最终选定了一处看似平常的宽阔冰面:这里下方暗流涌动,冰层厚度和强度相对薄弱,且是敌运输船队从安新县城码头驶往保定方向的必经之路!

选好地点,便是最艰苦也最需技巧的准备工作。白天,队员们分散隐蔽在远处的苇荡残梗中,抵御严寒。

入夜,气温骤降至零下二十几度,呵气成冰,滴水成凌。

赵大橹带领“破冰组”,穿着特制的厚实狗皮袜子和防滑绑腿,携带特制的短柄重冰钎和长柄冰镩,悄无声息地滑向目标冰面。

“下镩要轻!落点要准!间距要匀!”赵大橹压低声音,亲自示范,呼出的白气瞬间在胡须上结霜。

队员们两人一组,一人用冰钎在选定的点位上小心凿开碗口大小的冰洞,另一人迅速用长柄水瓢(绑在长杆上)将冰冷的淀水一瓢瓢、均匀地浇在冰洞周围的冰面上。

刺骨的冰水迅速蔓延、冻结,与原本的冰层重新凝结。

但关键在于,反复浇水和冻结的过程,会破坏冰层的整体结构强度,使其内部形成无数细微的应力裂纹和蜂窝状的脆弱层!

从冰面上看,除了新结的一层薄冰,几乎与别处无异。但若承受重压(比如满载的雪橇和高速行驶的汽艇冲击)……

连续几夜艰苦作业,一片精心伪装、面积达半个篮球场大小的“脆弱冰区”终于完成。

队员们的手脚冻得红肿溃烂,裂开一道道血口,眉毛胡须上挂满冰霜,但看着这片凝聚着心血和智慧的“死亡陷阱”,眼中只有燃烧的斗志。

1945年1月中旬的一个深夜,关键情报传来:一支由两艘柴油汽艇(各拖拽三架满载粮食、棉花的大雪橇)和一小队伪军押运雪橇组成的运输队,将于凌晨从安新码头出发!

雁翎队全体精锐立刻行动。队员们携带步枪、短枪、集束手榴弹、土制燃烧瓶和破冰工具,再次踏上冰橇,顶着如刀的寒风,滑向预设伏击区。

陈文、李水生率领主攻组埋伏在“脆弱冰区”靠近敌来方向的一侧,借助几处天然冰棱和人工堆砌的小雪堆隐蔽。

赵大橹则带一个精干小组,携带大量集束手榴弹和特制火攻材料(浸透火油的棉絮、干芦苇捆),埋伏在“脆弱冰区”下游的必经之路上——这是最后的保险,也是攻击第二梯队。

时间在极寒中缓慢流逝,队员们趴在冰冷的雪地上,身体的热量被无情的冰面迅速吸走,四肢冻得麻木刺痛,呼出的白气在伪装用的白布上凝结成厚厚的冰壳。

耳朵紧贴冰面,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动,心跳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远处传来了柴油机沉闷的轰鸣,由远及近,撕裂了寒夜的寂静。

两道雪亮的探照灯光柱,在惨白的冰面上来回扫视。

两艘冒着黑烟的柴油汽艇破冰前行,每艘后面用粗缆绳拖拽着三架如同小山般的雪橇,帆布下鼓鼓囊囊。

雪橇后面,还有十来个伪军士兵,踩着笨重的简易冰鞋,缩着脖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枪都斜挎在背上,冻得无精打采。

“稳住!放头艇过去!打后面的雪橇和押运队!”陈文的声音通过极轻微的手势传递。

队员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死死扣紧了冰冷的扳机或手榴弹拉环,屏住呼吸,身体因寒冷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第一艘汽艇轰鸣着驶过了“脆弱冰区”,沉重的船体和拖拽的力量似乎并未引起异常。探照灯光柱扫过伏击队员隐蔽的雪堆和冰棱,没有停留。

冰上飞兵:冀中雁翎队夜破敌军运船

就在第二艘汽艇拖着第一架雪橇驶入“脆弱冰区”中心,紧随其后的第二架雪橇也完全进入陷阱范围的瞬间!

“轰隆——!!!咔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爆发!并非爆炸,而是冰层承受不住重压而发生的恐怖断裂和塌陷!

在第二架满载雪橇的重压下,精心制造的脆弱冰面如同酥脆的饼干般轰然破碎!

巨大的冰块在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翻滚、翘起、互相猛烈撞击!

冰冷刺骨的淀水瞬间从巨大的冰窟窿中汹涌而出,一口吞噬了那架雪橇和上面堆成小山似的粮包棉包!

雪橇上的几个日伪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冰冷的浊浪和翻滚的冰块吞没!

“怎么回事?!”“冰裂了!八路!有埋伏!”整个运输队瞬间陷入极度的混乱和恐慌!

第一艘汽艇的日军驾驶员惊骇地猛打方向并试图倒车,汽艇在冰面上剧烈地打横甩尾,后面的雪橇被拽得东倒西歪。

后面第三架雪橇的伪军惊慌失措,试图刹车,却相互猛烈碰撞,人仰马翻,货物散落一地。

徒步押运的伪军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乱哄哄地趴在冰面上,有的连滚带爬,有的直接掉进了新裂开的冰缝里哭爹喊娘!

“打!”陈文一声怒吼。

埋伏在雪堆后的雁翎队员们奋勇跃出!步枪、短枪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密集的子弹雨点般泼向陷入混乱、失去组织的敌人!

集束手榴弹带着刺耳的呼啸,精准地投向第一艘试图倒车逃离的汽艇驾驶舱附近!

“轰!轰!”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手榴弹猛烈爆炸!破碎的舷窗玻璃、扭曲的金属碎片四处飞溅!

汽艇剧烈摇晃,冒着浓烟在冰面上失控地打转,船尾那挺原本威风凛凛的重机枪,此刻枪口歪斜,彻底哑火!

“冲啊!缴枪不杀!”李水生身先士卒,带着队员们从掩体后跃起,踩着冰橇,如同离弦之箭冲向乱作一团的敌人!冰橇划过冰面,发出尖锐的哨音!

被冰裂吓破胆、又遭迎头痛击的伪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猛烈冲锋,斗志瞬间瓦解。

有的直接扔掉武器,高举双手跪地投降;有的趴在冰面上瑟瑟发抖,装死保命;少数顽固分子想举枪顽抗,立刻被精准射来的子弹撂倒在冰面上。

然而,第二艘汽艇(其拖拽的第一架雪橇已掉入冰窟)上的日军反应更快!

虽然船体因拖拽雪橇落水而剧烈晃动,但驾驶舱后的重机枪手迅速反应过来!

“哒哒哒哒——!”致命的火舌疯狂地喷吐出来,密集的弹雨横扫冰面,打得冰屑如同喷泉般四处飞溅!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雁翎队员不幸中弹,闷哼一声栽倒在冰冷的战场上!

“水生!压制火力!”陈文目眦欲裂,急声大吼。

“看我们的!”下游方向,赵大橹一声嘶吼!他率领的预备小组如同潜伏已久的猎手,迅猛滑出!

他们没有正面冲击火力凶猛的汽艇,而是利用地形快速接近,将早已准备好的、浸透了火油的棉絮芦苇捆奋力投向汽艇的甲板和上层建筑!

“点火!”赵大橹亲自点燃一支特制的火把,用尽全力掷向那堆引火物!

“呼啦——!”火焰瞬间升腾而起!火借风势,猛烈地舔舐着汽艇的木质舱棚、缆绳和堆放在甲板上的少量物资!

浓烟滚滚,迅速弥漫开来!船上的日军顿时慌了神,重机枪的射击戛然而止。

士兵们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手忙脚乱地扑打身上和甲板上的火焰,惊恐地躲避着灼人的热浪,完全失去了战斗队形。

“同志们!冲上去!消灭敌人!”陈文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战机,带着队员们怒吼着猛扑上去!

手榴弹、子弹再次如同冰雹般倾泻向燃烧的汽艇和惊慌失措的日军残兵!

失去重火力掩护和组织,又被烈火浓烟包围的日军残兵,很快在雁翎队员的猛烈攻击下被消灭殆尽。

战斗在惨烈而高效的二十分钟内结束。此役,雁翎队炸沉敌汽艇一艘(沉入冰窟),重创一艘(起火后被弃),摧毁雪橇三架,毙伤日伪军四十余人(含落水淹毙者),俘伪军二十余人,缴获步枪三十余支及部分弹药。

最重要的是——夺回了被抢走的粮食、棉花等珍贵物资数十吨!而英勇的雁翎队,也付出了牺牲三人、负伤五人的沉重代价。

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雁翎队员们顾不上疲惫和伤痛,正紧张地组织闻讯赶来的附近村庄群众,用爬犁、雪橇甚至门板,迅速将夺回的物资运往预先准备好的隐蔽地点。

燃烧的汽艇残骸在冰面上冒着滚滚黑烟,如同插在白色战场上的耻辱柱。冰面上散落着敌人的尸体、破碎的冰块、散落的物资和斑驳的战斗痕迹。

赵大橹默默走到牺牲战友身边,缓缓蹲下身,轻轻拂去年轻队员脸上冰冷的雪沫,用粗糙的大手,带着无尽的悲悯,合上了他年轻而未能瞑目的双眼。

他抬起头,望向破冰处那巨大幽暗、还在冒着寒气的冰窟窿,浑浊的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与即将到来的熹微晨光,低声呢喃,仿佛是说给沉睡的淀水听:“冰…快化了…咱的雁子,该回来了……”

寒冰终将消融,淀水终会复绿,芦苇也将再次摇曳生姿。

但那个凛冬的深夜里,在死寂冰原上爆发的怒吼与烈焰,已深深烙入白洋淀的血脉记忆。

当侵略者以为冰封锁住了蛟龙,殊不知每一寸冻结的波纹下,都涌动着永不屈服的力量。

雁翎队用渔民的智慧与战士的勇毅证明:真正的堡垒,不在坚船利炮,而在觉醒的人心与脚下的乡土。

那冰钎凿开的巨大窟窿,是埋葬掠夺者的深渊,亦是春天和希望归来的航道。

> (本文核心事件取材自《冀中抗日斗争史料·水上游击战卷》、《白洋淀志·军事篇》及雁翎队老战士回忆录。陈文、李水生、赵大橹为化名。战斗时间、地点、敌我装备、战术细节(如冰层陷阱原理、火攻材料)均严格依据档案记载与实地调研,最大程度还原历史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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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来自今日头条

作者声明:内容取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