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 苏轼
当一幅长达三米的草书《定风波》于客厅墙面徐徐铺展,整面墙壁仿若被墨色潮汐悄然浸润的江岸,弥漫着古朴而深邃的韵味。 笔锋轻触,继而劈开宣纸的瞬间,那 “莫听穿林打叶声” 的首个字,宛如惊雷陡然坠落在纸上,振聋发聩。浓墨在宣纸纤维间肆意炸开,所形成的飞白,恰似骤雨斜斜地掠过青瓦,带着一种灵动而不羁的美感。
视线随着狂草的笔触起伏游走,恍惚间,仿若看见苏轼手持竹杖、从容徐行的身影,在那或浓或淡的笔画间若隐若现,似是穿越了时光的长河,带着几分旷达与洒脱。 “何妨吟啸且徐行” 一句,笔势陡然舒展,宛如一幅肆意泼墨的画卷在眼前铺陈开来。枯笔与润墨相互交替,恰似乱石铺就的街巷,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蕴含着独特的韵律与节奏。
然而,行至 “竹杖芒鞋轻胜马” 处,笔锋却骤然收敛,如同一位饱经沧桑的智者,收起了锋芒。那蜷曲的笔锋,宛如苍竹的老节,坚硬而又不失韧性,隐隐藏着三分倔强、七分通透,尽显人生的豁达与从容。 这幅长达三米的书法长卷,最精妙之处便在于那留白之处。看似空无一物,却仿佛藏着无形的风,于无声处诉说着无尽的故事与哲理。

当暮色漫过窗棂,灯光斜斜切过纸面,“一蓑烟雨任平生” 的末笔会洇出淡淡的墨晕,像江南黄梅天的雾气漫上心头。访客立于画前,目光总要在 “也无风雨也无晴” 的收尾处停留 —— 那抹突然轻提的飞白,仿佛把整面墙的重量都卸在了虚空里。
寻常日子里,它是沉默的知己。晨起煮茶时瞥过,见 “料峭春风吹酒醒” 的笔画如寒枝颤露;深夜读书抬头,“山头斜照却相迎” 的圆转笔意正映着月光。
墨色在晨昏里变幻深浅,像把黄州的雨、惠州的月、儋州的风,都收进了这方斗室。 不必担心三米长幅过于张扬。
狂草看似奔放肆意,实则是为内心预留一片静谧的留白之地。当指尖轻柔地抚过装裱的绫边,细腻的触感似能穿透时光,让人领悟到那些跌宕起伏的笔画,绝非是为了惊破这岁月的安宁。
它们宛如一位智者的低语,轻声向每一个归心似箭的游子诉说着人生的真谛:人生的起起落落,恰似这狂草笔势的高低起伏,充满了未知与变数。然而,无论途中经历多少风雨,最终都会在那 “心安处”,落下稳稳的一捺,寻得内心的宁静与归宿。
定风波 苏轼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
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
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