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中国人对于地理空间的划分,历来按照“随山川形便”的原则,这里既有对自然环境的尊重,也有对人文环境的思考。从《禹贡》中的九州到侯甬坚先生的九分法,中国人在历史长河中坚守自身的方向感。面对家国天下,集体与个人走向北上南下与南渡北归。
一、对中的执念
中国人对天下之中的执念由来已久,这是源自对自然环境的敬畏。华夏文明的起点身处黄河长江的大河流域,一望无际的冲积平原东起大海西抵高原,北至荒漠南达丛林,天然的地理隔阂与对未知地理环境的恐惧塑造了国人对四方边界的重视。在儒家文化的长期熏陶下,社会生活对长幼有序的伦理秩序更为看重,中为尊不知不觉渗入国人的基因中。今天的人们,无论是大会小会还是大餐小聚,也深受影响,非得分出一二三四五出来。
在我们的文化观念里,集体是社会生活的主体。人们在集体中撸起袖子加油干,也在集体中享受安逸的权利。“一个都不能少”是口号也是承诺,是对社会生活中沉默的失语者的关怀。对中的执念在集体生活中的具象,就是一代代国人的北上与南下。
在无限内卷的社会氛围中,中国人是更应该享受生活的。人们被社会舆论引导,忽的打倒这个,忽的批判那个,全然忘记根植在我们内心的民族基因。南渡与北归,是个人的选择,无可指摘,也无需扩大化。
二、北上
中国人最早是不屑于北上南下的,都是生活所迫。北方的游牧部落从先秦的戎狄到两汉的匈奴再到唐突厥元蒙古,将土地视作草芥,把“南人”看作牛羊。在一次次的城破家亡后,中原人才正视来自北方的强敌,“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守民”。
然后呢?磨牙吮血的人只知毁灭,不知创造。城池能护住苟延残喘的居民,却挡不了铁骑对良田的践踏。于是,人们高呼“北上!”穿胡服跨骏马弯弓拉箭,赵武灵王“辟地千里”;筑长城发河套精修秦道,蒙恬“北逐戎人”;驰漠北战边庭千里骠骑,霍去病“封狼居胥”。以战应战,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北上也并不都是豪迈,孔明念念不忘的是“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宗泽高呼“过河!过河!过河!”;岳飞望着悲惨的五国城。他们有北上的信念,虽身不能至,但胸怀坦荡。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是另一位失意人的北上,没有强说愁的小气,只有表里山河的眷恋。
三、南下
其实最早的中国人更不屑于南下,蛮荒之地、烟瘴之地是中原人的傲慢,也是认知的局限。“我蛮夷也”楚王也玩起面南为王的把戏,却逃不过被一统的命运。赵佗活了一百多岁又如何呢,汉武帝一旨命令,南岭称不上一道屏障。孔明是最早弯下腰的,七擒孟获劝课农桑,他的牌位却挺立了千年。
兵法却难敌人心,人心在沉默的大多数中。西点军校的名气很大,却只存在十里洋场的“大本营战报”中,当获得生产资料的“泥腿子”们合起力来,便只有“天若有情天亦老”的慨叹了。
四、南渡
具体到个人,中国人是不情愿南渡的。南渡,听起来就是失败者的偏安一隅,在始皇帝创造的封建机器下似乎不堪一击。竹林七贤好像喝的太大了,魏晋朝堂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只能被赶到南方。什么王与马共天下,不就是封建机器不够用了,用诗词歌赋继续忽悠一小撮人相信什么自由主义价值观嘛。
中国人很多,失意的人更多。他们被迫南渡,却有不一样的心态。南朝是湮没在四百八十寺中了,大一统的盛唐也不总是欢歌。白居易能直言劝谏,也能承受被贬的苦楚,浔阳江头歌照唱舞照跳马照跑,只有这种胸怀才能流传百世。白居易还不是最南的,把话讲完了的韩愈越过南岭,贬岭南。其他人过两年可能就躯体化郁郁而终了,韩愈却留下了韩江韩山韩祠与无数轶事。世人总是喜欢神化人,因为可以跟随他不用思考,但人无完人,有造神的一天就有神像被毁的一天,但那些或好或坏的传说总会流传下来。
南渡的人有不一样的境遇,但在时代的大浪之下似乎只能跟随。东洋人用西洋人的资源打进来,把西洋化的“大师们”逼得又要南渡了。好在中华文化的的根茎够粗壮,从故宫还是抢救了不少瑰宝。西南联大,老师从四面八方来,学生从战火纷飞中去。愈炸愈坚,是民族精神的注脚。
五、北归
中国人是希望北归的,当他意识到他自身洗不脱的文化基因时。南附有点“不服周”的勉强,北归却有回归正统的正当感。南朝那些兵马有什么战争的必要呢,当他看清中原真正的实力,只有来降这一条路可走。
人们创造着时代,时代也给人们打上烙印。北归的“大师们”有不同的选择,事实上却走上相同的命运。他们作为最早将各个先进学科带到国内的人物,享受了大师的名誉,却也有先行者的局限性。总有人拿他们的选择做文章,以为什么“XX之后无大师”,其实只是现代技术的大师之大他们已经理解不了了。
北归之后还有不同的选择。有人往战争最大受益方跑拿了几十个无用的博士学位横加炫耀,有人拒领救济粮患胃病(二者并无联系)却被造谣是饿死的。有人留下了,有人走了,最后一统计,原来两边人都活了差不多寿命。这边在引蛇出洞后让出文艺主导权了,那边在麦卡锡主义里提前十几年进行了版本前瞻。旧时代百家争鸣的喧嚣在两边都是不容的,没有什么地上天国,要实心干事必须统一声调,去除杂音。
六、余音
此时作者正在高铁上,看着周围一群北上南下南渡北归的人。他们从一次分别走向另一次分别,从一次团聚相望下一次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