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凯旋门俯瞰巴黎市区

白瑞兰散文:从故乡到巴黎
从故乡到巴黎
白瑞兰
这似乎是一次迟到四十年的西行之旅。
一个小时的汽车,一个小时的高铁,十个小时的飞机,如此快捷,巴黎就在脚下了。
航班在北京夜里两点起飞,一直向西向北,走山西,过内蒙,入蒙古,飞越茫茫的俄罗斯大地。大约四点,太阳冲出黑夜。那是奇特的一天,时间和时间握手,速度和速度追逐,太阳和飞机分别以1665公里与800公里的时速飞奔。从四点开始,到巴黎是北京时间中午,调成巴黎时间是早晨六点,而法国加上夏令时,太阳降落大约是晚上十点半。就是说,六月十六日, 是我六十年来和太阳相守最长的一天,一共二十二个小时。
打开世界版图,法国这个六边形的国家,像一片雪花轻俏的飞落在亚欧大陆上,也像一粒种子深深播种在肥沃的土壤里。生长庄稼树木,生长思想,生长艺术。在万米高空俯瞰,仿佛一张巨大的稿纸,写满了黄绿两色文字。走在地面细看,黄色是等待收割的成熟的麦子,绿色是玉米、甜菜、葡萄以及大片的森林。坐着高铁浏览,也像一句长长的咏叹调,余音袅袅。
由于阿尔卑斯山脉高高的隆起,法国的地形南高北低,和中国的西北高东南低正相反。仿佛一张席子,斜斜的铺在法兰西大地上,如果一阵风吹来,把席子卷成筒,带回国内,基本可以铺满四川。
巴黎是个盆地,海拔不高,纬度不低,和我国黑龙江省的黑河市最为接近。由于这样的地理位置,这里的植被和我国北方大量重叠,如果忽略了陌生的哥特式建筑,就以为在承德,在老家。
刚刚走进巴黎街头,第一眼看见的是高大的榛子树,榛子密集而肥硕。从小那么喜欢榛子的我,顺手就摘下了几颗。磕开,青皮的还没有瓤,红皮的已经像半个花生米一样大。又忍不住使劲闻了闻榛子幄,记忆里那沁人的清香气息一点都没有,一瞬间的狂喜有些淡然。以后在巴黎的许多地方,见到了更多的榛子树,在蒙苏黑公园,最粗的一棵榛子树,差不多要两个人环抱,高有十米不止,笔挺而严肃。家乡的榛秸更像野孩子,低矮成丛,满是亲切。
托盘,(学名树莓)在巴黎也是随处可见的植物。像老家的玉米,云南的香蕉,海南的椰子树,随便一个角落都有。每次路过,我必停下,寻几颗熟透的放进嘴里,只是小时候和表姐吃的是红色的,巴黎的是黑色的,个头大的出奇,酸味重。
椴树和梧桐在巴黎遍布街道。在小巷,椴树被修剪的扁扁的,像手拉手的小朋友,依墙而立,行注目礼一般,街道虽窄,却也因此整齐。在宽阔的街道,在卢森堡公园,每一棵椴树都被修剪成平放的长方体,树干高大,树冠平整,无数棵树连起来,就形成了一个更大的长方体。面积最大的椴树要数凡尔赛宫的后花园了。一列接着一列,方阵一般,沿着运河,没有尽头。六月份,正是椴树花开,淡黄的花冲出了绿叶,宾主纷争。在家乡,零星的椴树花是中药,很珍贵;在这里不知道有没有药用价值,光是景观,有些可惜。
梧桐更是巴黎的常客。在大街在小巷,比比皆是。也许是巴黎更古老的缘故,除了在巴黎植物园见到了三棵栽植于1785年的梧桐,其他总显得年轻。比南京的少了沧桑,比清华园的缺了韵味。
在奥赛小镇的奥和塞公园,栗树成林;六月中旬,遍地栗花飘落。树干上,松鼠爬上跳下;树脚下,像秧苗一样密集的小栗树使劲生长,这无疑是一个生态和谐的区域。承德人,对栗子情有独钟,盛产于北纬四十一度的京东板栗,是家乡人的骄傲。在此次西行的国际航班上,第一餐佐以的栗子仁产自宽城;在巴黎13区,香港人开的“陈氏兄弟华人商店”,赫然摆放着“雾灵山”牌的开口笑板栗。在那里,我伫立许久,像遇到了儿时的玩伴。
槐树,松树,桦树,橡树,在巴黎的公园随处可见。橡树,没有舒婷笔下的别致,也不似老家的橡果光滑。叶子生锈般一副倦意深深的样子。好在它们队伍庞大,以压倒式的数量赢得了夏天。
在蒙苏黑公园,有巨大的雪松,比清华园图书馆门前的大上几倍;几层楼高的紫叶李,都令人叹为观止。
在巴黎郊区的巴黎第十一大学校,遇见了我最心仪的蕨菜,吃了个头肥大的桑葚,看见了水灵灵的驴笼尖,蒲公英和车前草也毫不掩饰对我的熟悉,成片的马风草唱歌般随风摇晃。那天夜里,我梦见了母亲。母亲夸我做的菜好吃,那是一碟凉拌驴龙尖,老家屋后的。
杨柳在巴黎不多见。除了巴黎圣母院对着的那一段塞纳河边,有稀稀疏疏的一行,仅在卢瓦尔河谷见到几棵。我想巴黎人大概对杨柳依依,灞陵送别的场景是少有体会的吧。

七月九日傍晚的地中海

在巴黎,我有两不管。一是打伞,二是用刀叉。
巴黎是海洋性气候,六七月份,太阳火辣辣的,秋老虎一般。我像以往一样打开遮阳伞,在巴黎读书工作十余年的朋友提醒,法国人不打伞遮阳。我一眼望去,果然只见阳光下人影晃动,不见一把伞遮阳。我不是怕晒黑,因为人丑到十分,再加几分黑色也无妨。只是紫外线严重过敏,夏天就有些苦不堪言。伞下的我,便戏虐的想,怪不得巴黎人不打伞,敢情白人怎么晒也是白的,黑人更不怕晒,黑到极致又如何?后来发现法国人不但不遮阳,许多人专门在正午的阳光下行走,跑步,躺卧。晒太阳对于他们似乎是粮食和水。
吃西餐,用刀叉,也没有什么。毕竟右手切菜也几十年了,只是在一个餐盘里用小刀子切呀切,真的没有在菜板上,左手拿菜右手握刀来得顺溜。七八分熟的牛肉和生鲜的三文鱼还好说,烤熟的鸡肉不分横竖纹,往往一刀下去,左手的叉子一动,就成了手撕烧鸡了,不成条不成片。朋友看我这样,一丝笑意没忍住。我手不好用,嘴还是好使的,给他讲了一个李鸿章请洋人吃饭的故事。且诡辩:谁笑话谁还不一定呢,谁让我老祖宗一手拿《道德经》,一手拿筷子呢。于是我经常在法国人轻声细语、刀叉微碰的氛围里,不体面的直接用手捏着薯条、掰着法棍吃。
巴黎有一多一少。多的是垃圾桶,少的是公厕。我赞美说,巴黎人的肾功能真好,他们太能憋了。这个真心夸奖被第二天一早的所见打碎了。在许多窄窄的巷子里,靠墙角的地方有许多尿渍。起初以为是狗的作品,后来发现,狗是尿在电线杆下面或者是垃圾桶周边,且印迹之密集气味之冲,断定绝非狗所为。后来在塞纳河边,埃菲尔铁塔下面,甚至协和广场,越来越多的气味和图画充斥着眼睛和鼻子。说起巴黎的公厕,也是一景。好不容易遇见了,还男女通用,通用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坐便。在蓬皮杜艺术中心的临街,除了遍地瓶子,袋子,厕所居然是不冲水的。走在巴黎街头,难免深深怀念星级的普宁寺公厕了。
几何图形里,巴黎不缺三角和圆形。
三角是楼房格局,这和放射性道路有关。典型的是以凯旋门为中心,延伸出四面八方十二条大道,这样成片的楼群就被切割成十几个大三角。而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这样的路线,许许多多的小三角也就不足为奇了。楼房的拐角多,各色咖啡屋酒吧面包房自然依势而用。每个楼房的三角地带恰巧摆满桌椅,一瓶红酒,两杯咖啡,三句闲谈,成了巴黎人休闲的最佳场所,空气里都飘逸着散淡和浪漫。
圆形是巨大的臀部。尤其以黑人里的老女人最为典型。我目测,许多臀围绝超一米五,如果整个人通体肥硕,可以为另一个人遮阳挡光;如果上身略瘦,腰部以下就像一个底座,足以放两杯红酒。她们在大街上缓慢行走,肥臀在衣裙里滚动,很美,美在自信。

父与子

巴黎是彩色的,也是黑白的。
位于蒙马特高地的红磨坊,是巴黎所谓的红灯区。早就听说这里的妓女出版杂志。多年做编辑的我,当然充满好奇:妓女杂志刊登什么?走进各色情趣店铺,找来杂志一翻,尽是不堪入目的图片。原来,出版于1883年、最具代表性的《巴黎美人》杂志,当时介绍的是巴黎持证妓女的个人信息和服务信息等,随着时代的发展早已不复存在了。
巴黎作为全球的时尚之都,汇聚了众多的顶级奢侈品牌和设计师品牌。街道两侧的橱窗,满是路易威登、香奈儿、爱马仕、迪奥、圣罗兰等,可谓色彩缤纷,欲望横流。巴黎橱窗的一支唇膏,点燃了半个世界女人的红唇。
巴黎的黑白,一是建筑,二是肤色。
巴黎的建筑没有过多的色彩,以白色为主调。有些像去了皮的银杏,许多老的建筑更像被炒过的黄豆,只是有的欠火,有的糊了。尤其站在蓬皮杜艺术中心最高处向蒙马特高地望去,似乎一片废墟,大约绿色被掩住,而高地又恰巧倾斜吧。
白人有多种白。粉白,象牙白,葱白,椰奶白,雪花白,不一而足。少男少女的一种柔和与坚硬并存的白,漂亮极了。小孩子们个个都是洋娃娃,见到他们,总想抱一抱,多看几眼。老年人的白,缺少了某种东西,寡淡而衰败,像一片初冬飘落的叶子。
黑人的黑多种多样。有的类似黄色人种,有的比黑夜还黑,有的像一块木耳,有的像煤炭——亮一点的,像大同煤,乌一点的,像阳泉煤。黑人如果穿着白色的衣服,恰巧又胖,就像蓬松的包子,口没有封好,漏出油腻的馅。如果穿着黑色的衣服,背着黑色的包,把嘴闭上,不露牙齿,如同分层的巧克力。在车站,在许多公共场所,忙碌的高个子年轻黑人,身着工装,挺拔稳健,像一棵黑松。黑亮的前额,仿佛新铺就的油漆路,无褶无皱,似乎汽车开上去,就通往无限未来。
黑孩子最为可爱。男孩的眼睛大而有神,如车轮滚动,四面都是方向。小姑娘小脸圆润,卷曲的头发扎与不扎都自在舒适,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流波荡漾,尤其是言辞不够辅以手势时,十个手指上下翻飞,夸张的可爱。白色衣裙的小姑娘,像一朵半开的白月季,饱含着几丝黑蕊;黑色衣裙的小姑娘,简直就是一朵黑牡丹。在香波堡车站,一个小女孩的头发梳的像龙胜梯田。
欧洲人的脸型很立体,像丘陵,鼻子是立在丘陵上的一座山峰。如果有一匹微型的马奔驰,多半会从悬崖一样的鼻尖上跌落下来。

卢森堡公园的欧洲椴

走进巴黎,就走进了历史。
巴黎的历史是从西岱岛这个巴掌大的小渔村开始的。塞纳河将巴黎一分为二,三十七座桥连接左岸右岸,沿着格调不一、各具特色的桥梁,怎么走,胳膊腿触碰的都是历史。
枫丹白露宫,巴黎圣母院,卢浮宫,兰斯大教堂,斗兽场,这些王权、宗教、防御性建筑,已经经历过一千多次的麦子成熟。那是法国历史的声音,有的悠扬,有的惊雷一般。在枫丹白露,在凡尔赛,在香波堡城堡,人们看得见的是雕梁画柱,是奢华至极,是每个纽扣都镀金的攀比,其实上演的是杯酒释兵权的大戏,是权利的抢夺和天下的竞争。一切奢华都是表象,是道具,但权利巅峰表现出来的仍然是对奢华的追求。在巴黎荣军院陈列馆,刀枪剑戟,弓张弩拔,就是简单直白的注释。
但历史还有侧面。舍农索城堡在一战期间收治过两千多伤病员;香波堡城堡在二战时期珍藏了从卢浮宫转移出来的无数名画,躲过了战火,使之得以完整留存于世。
走进巴黎,无疑走进了艺术的殿堂。
在罗丹艺术馆,《思想者》赫然而立;《地狱之门》黑暗深幽。在橘园美术馆,莫奈的八幅睡莲令人震撼。在卢浮宫,《断臂维纳斯》《胜利女神》《蒙娜丽莎》更是镇馆之宝。塞尚,米勒,拉斐尔,高更的画作比比皆是。对于不懂法文的我,看不懂诸多介绍,确实影响了深入了解,深感遗憾。
《蒙娜丽莎》的大幅画作一进馆就箭头直指,唯恐游人在一百九十八个展厅里找不到。
我说,文盲都知道蒙娜丽莎。朋友说,我就没看出来她的表情有多美妙,算是微笑吗?是不是没有安格尔的《大宫女》更直接?当然。为什么屁股一目了然,因为它不会思索;而脸是思想的表达,人心如天意,从来高难测。我们调侃着,反正达芬奇也听不见。
在埃及展厅,没有想到小猫小狗也被制成木乃伊,古人也真能整啊。但那么多印象派画作,许多看不懂。我安慰自己说,不在于作者想表达什么,关键是你从中发现了什么;就像这个世界,不在于它告诉了你什么,而在于你领悟了什么。众生皆有慧眼,只是所见各异。
在卢浮宫,许多都是世界顶尖级的艺术品,包括从圆明园、古埃及掠来的文物。如果一个民族的富有,是以自身的觉醒和发展为前提,而不是带着强盗的特质,那我们的地球村该是多么理想啊。在欧盟总部门前,看着那张三条腿的椅子,内心总有疏离感;在国际列车上,听到德语演讲似的播报,看着人高马大的德国人,眼前闪过的像是一队队的党卫军,亲近不起来。
在巴黎的大街上漫步,我时常寻觅的是那些先贤们的身影。伏尔泰在哪里散过步?罗兰的灵感和哪个石阶有关?萨特身穿的是否破旧的大衣?孟德斯鸠和笛卡尔有哪些烦恼?卢梭在迪乌河怎样思索?大仲马,左拉,巴尔扎克,他们在哪一刻端详过宁静的塞纳河?莫泊桑笔下的假项链丢在了哪家舞厅?那些真珠宝又卖给谁?在巴黎的一角,忙碌而又孤独的居里夫人怎样狂热的翻阅着情书?在香榭丽舍大街,我寻找玛格丽特和阿尔芒的身影。在巴黎圣母院,想聆听卡西摩多的钟声。远望阿尔勒小镇,感受梵高耳朵的疼痛。我心里甚至时不时回响着《国际歌》的旋律,欧仁鲍狄埃的名字是一代人的记忆。现在,他们静静地安卧在先贤祠里,不光是给今人一个说法,更是给历史一个交代。
一个优秀的民族,思想是土壤,艺术是阳光;人才是飞翔的翅膀,英雄是擎天的双臂。

巴黎的蕨菜

在法国南部,度过了难忘的六天。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边,我想的不是高原的风如何吹斜了梵高的向日葵,而是哪一朵花是其其格的笑脸。七月九日,在地中海岸边,在尼斯沙滩,恰逢农历十四,月上中天,鸥鹭斜飞,我观澜听涛,却惊讶内心波澜全无。我的亲人们,我们是否仍然和光同尘?
那天,我忽发奇想:如果约几个人来这里,比如举杯的李白,把酒的苏东坡,思古的张若虚,把他们的杯里倒满白兰地,倒满红葡萄酒,他们会如何邀明月、怎样问青天呢?如果把薛宝钗请到凡尔登峡谷,用阿尔卑斯山的雪水制作药剂,洗一洗那颗过于玲珑的心,又如何?我还想请柳宗元到阿纳西湖,比一比小石潭的水,重温“皆若空游无所依”的场景。和陶渊明一起来科尔马小镇,在劳赫河边栽桃种菊。林妹妹和宝哥哥应该手拉手站在伊尔河畔,斯拉特斯堡没有人觊觎他们的爱情。
这期间,有三个小故事。
一是参观舍农索城堡返回时,开往巴黎的火车一再推迟,从一点两点推到五点,然后告知可能停运。看我们着急的样子,一个骑行中年男人主动过来,问清缘由,找了一张通往巴黎的大巴时间表,并一直在手机上,帮忙查看火车的情况。当我们准备买晚六点但又不确定是否存在停运的火车票时,他飞奔过来,示意有车了。简单交流后,我们坐上了一位女士的私家车。我本能的问,多少钱?朋友笑了,摇摇头:不要钱。这位女士是骑行队伍的向导,开朗热情,一直笑意盈盈的和朋友用法语交流。她的家在一个镇子上,这里是铁路的主干线,开往巴黎的车次多,把我们捎到这里,就不担心被困在舍农堡城堡了。我听不懂他们的话语,但女士愉悦的声音,一脸的笑意,仿佛因为我们搭车,她很幸福。临下车,我用中文说了句“非常感谢”,朋友给她留了联系方式,欢迎她去北京做客。她说,自己还没有去过亚洲呢,对中国很向往。
一切困难都得用钱解决是我的惯性思维,尤其是突来的难题,又远在他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观念,令人羞愧。
二是在尼斯街头,碰上类似救护的车停在路边,是两辆。朋友告诉我:是救济需要帮助的人,由政府和爱心人士发起。我一看,果然有各色面包等,我好奇的问朋友:“我也想被救助一下,行吗?”朋友微笑着走上前,用流利的法语说:你好!我来自中国,可以尝尝这里的面包吗?高大的黑人立刻竖起了拇指,笑声爽朗:中国好,中国很伟大!然后示意要几个,要哪种。我们把救济的面包郑重其事的做了第二天的午餐,吃得很香。
三是在参观古罗马竞技场时,在阿尔勒小镇的一棵树下,一个似乎是流浪汉的人,或因暑热倒在地上,情况有点危急。一男一女两个白人立刻将他扶到躺椅上,焦急地给他喂水,服药。看我们站住张望,男子大声的解释:他病了,很重!我拿着手机,男子以为我要拍照,立即露出不满的神情,甚至有些愤怒。着急的样子不亚于自己的家人。
四是在马赛的一个街角,年轻的夫妻俩带着孩子,连续几天坐在燥热的夜晚里,身下是皱巴巴的行李。孩子刷着手机,女人望着远处,一个破旧的碗放在一边。朋友说:在国内,还有这样的女人吗?
巴黎街头的女人
巴黎的葡萄是酸的。巴黎的土豆是麻的。巴黎的地铁声音刺耳。巴黎的边边角角都是烟头。巴黎的墙上永远有人涂鸦。巴黎的街头随时倒着醉鬼。巴黎的流浪汉总是斜躺在街边,身旁陪伴着一条狗,狗碗整洁,狗食干净,毛色亮丽,比人顺眼。巴黎的乞丐敲开车窗要钱,在超市伸手。巴黎的老人拖着沉重的箱子和大小四个袋子,在戛纳高铁站,箱子和袋子轮番翻滚,寸步难行。
一个国家的经济多么发达,文化多么先进,也是金字塔般的存在。不求完美,但完善从来都上不封顶。
巴黎的孩子自己背着包,有的高过头顶。巴黎的老夫妇喝着咖啡唠嗑,一起目送夕阳。巴黎的父亲把几个月的孩子放在公园的地上爬来爬去。巴黎的狗可以乘坐公共交通,可以和人一起游泳。巴黎的咖啡馆,桌子边永远放着一盆清水,那是为狗准备的。巴黎人在排队时,时常示意你到他的前面。有事需要问询时,巴黎人一定会把答案和微笑一起递给你。巴黎人“你好”“旅途愉快”“用餐愉快”的言辞很真诚。地铁高峰时,门口的座位一定是空着的,便于乘客上下。 
每个人带着自己的情绪和故事。而这一切都是富足的物质和平静的心态铺垫的。
巴黎有巴黎的荣耀和耻辱,同样巴黎也有巴黎的辉煌和衰落。
巴黎不止是法国政府的,也是法国人民的,更是全人类的。
一个月的旅居即将结束。
我反躬自问:一生要走多远的路,才能到达目的地?如果目的地就在心里,那么向着任何方向,岂不是向着一条悖论? 
四十年,巴黎还是那个巴黎。埃菲尔铁塔不改铁面,地铁13号线依旧是绿色。
时间摧毁的事物,人都不必坚持,因为坚持本身也将被摧毁。随风来的就来,随风去的就去吧,毕竟风也是受指使的。只是吃西餐腹泻的我,想喝一碗故乡的小米粥了。我的肠胃终究是国产的。
2025年7月17日星期四
作者简介:
 白瑞兰,女,1962年出生,蒙古族,1981年毕业于承德师范,1989年毕业于河北大学作家班。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任职于承德广播电视台。作品见诸报刊杂志及各种文集;被评为承德市首届十佳文学青年;作品获得全国散文作家论坛征文大赛一等奖;分获承德市第一届、第四届文学艺术繁荣奖;承德市第五届文艺金鹿奖以及其它奖项。有诗集《诗的四弦琴》、《行走的树》出版(与人合集)。诗歌《点的自述》发表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人民日报》。受到时任《诗刊》主编、著名诗人张志民在《文艺报》的点评,后被华东师范大学朱道明教授选入全国高等师范院校教材《普通话教程》一书;被台湾芳原居中学国语老师吴筱林选入其中学教材;被香港教育学院普通话朗诵组选为朗诵教材;作为闪航语苑朗诵艺术考级教程的教材,一直沿用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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