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4月29日拂晓,驻守在兀兰屯地区的冀南军区骑兵团突然发现,位于驻地西南方向的郑家屯上开来大股日军。

很明显,这是敌人对根据地的一次大规模的扫荡。

不过,有些奇怪的就是,过去日军对根据地扫荡,根据地总是能够提前获得消息,这一次敌人来袭很突然,事先竟然完全没有征兆。

团长曾玉良、政委况玉纯也顾不上考虑这些问题,立刻召集全团开会,商讨突围办法,也就是在会上,曾良玉提出:

“现在敌人的包围圈尚未合拢, 以骑兵团的机动能力, 直接向北穿插, 就可以从东北、西北两股日军的结合部突出合围,。”

毫无疑问的是,如果按照曾玉良的办法,骑兵团能很快突出重围。

可政委况玉纯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敌人此次来势凶猛,从事前保密的程度看,显然并不是日军小规模的扫荡,骑兵团现在自顾自的突围,固然能自保,但军区机关呢?周围其他各部队呢?他们该怎么办?

况玉纯给出的建议是,留下来和军区机关汇合后,一起突围。

然而就连况玉纯也并没有想到,就是他的主张,挽救了冀南军区。

抗日战争爆发后,随着正面战场逐渐进入相持,日军加大了对八路军敌后根据地的扫荡。由于八路军坚持独立组织的游击战,使得日军对根据地的扫荡,都做了无用功。

在日军对根据地“扫荡”的过程中,八路军渐渐总结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规律。

一般情况下,在日军对根据地扫荡之前,八路军总能通过各方面渠道,提前知道这一消息,并针对性的制定各种计划,时间一长,各个部队的作战任务基本上就固定下来,在日军扫荡之前,主力部队往往跳出根据地,在外线作战,而民兵以及地方武装则留在根据地,通过地道战、地雷战、麻雀战,持续的袭扰敌人。时间拖得长了以后,日军后勤补给跟不上,自然就会从根据地退出去。

也因为连续几年下来,战斗打得十分顺利,部分八路军指战员,对日军扫荡习以为常,警惕性大大下降。甚至在与敌占区接壤的根据地周边,八路军也毫不避讳。

1942年四五月间,正值华北地区农忙时节,八路军按照往常习惯都要帮助当地百姓下地干活,都是身穿军装,对附近的日军则不以为然。

同一时期,冀南军区、区党委、行署等20多个机关和部队, 转移到河北省故城县郑家口西南兀兰屯附近,,因此地距离日军据点郑兰屯太近,又转移至山东武城县武官寨地区。

当时,军区机关单位身边就只有一个特务团,约700人的规模,另外两个主力团则是分别驻在不远处的村子里。军区骑兵团驻曾官屯及其附近。

在麻痹大意之下,终于出了大问题。

敌人在多次吃亏之下,也总结了经验教训。

从1942年年初,日军就筹划对根据地发动大规模的扫荡,并制定了《关于肃正作战计划实施纲要》。根据此纲要,日军一改往日对根据地分兵合计的办法,而是在距离根据地较远的地区集结兵力,等到作战命令一下达,就快速奔袭八路军根据地,一夜之间即进抵层层封锁线与预定合围的位置,,令八路军插翅难飞,。

根据日军作战计划,他们早就计划在1942年4月底,对冀南根据地来一次大扫荡,彻底消灭冀南抗日力量,并配合将要在5月初对华北其他根据地发起的“大扫荡”。

不凑巧的是,当时冀南军区机关等单位在故城县南部休整期间,临近的驻武城县的汉奸吴寄朴在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报告了驻德州的日军, 驻德日军又连夜向天津华北驻屯军司令冈村宁次报告。

在冈村宁次命令下,驻山东济南的日军第十二军司令官土桥一次亲自到临清指挥,并调集15个步兵大队和部分特种兵,总计一万余兵力,加上配合作战的日伪军,总兵力达到了三万多。

由于知道八路军在情报工作上十分厉害,日军此次出动被要求严格保密,所有下达命令一律采取口头,而不采用电台以及纸面命令,甚至还炮制了数个假计划。

而当时冀南军区对此危险的情况,却仍一无所知。

时任冀南军区司令员陈再道、副司令员王宏坤因为到军分区视察,并不在岗,而政委宋任穷则是到太行区去开会了,这么一来,军区的实际工作由参谋长范朝利和政治部主任刘志坚负责。

日军4月28日夜就已经出动,向八路军驻地靠近,至4月29日凌晨时分进入预定位置,并按照战前制定的路线发动扫荡。

可直至4月29日凌晨1时,冀南军区接到了日军出动的情况。

可问题就是,冀南军区在接到报告以后,却认为这一次只不过是日军普通的一次扫荡,并没有第一时间下令转移。

与此同时的是,冀南军区布置在外围的两个团,19团、21团已经与日军展开交火,由于敌众我寡,两个团都只是安排了阻击部队,主力迅速转移。

可日军此次是大规模出动,不光是19团、21团一家的事情,要知道他们的背后是冀南军区机关,而周围还有新7旅旅部、骑兵团等部队。

八路军骑兵团被围,团长建议突围,政委摇头:马上向军区机关靠拢

事实上就是,接敌的不光是19团、21团,冀南军区机关周边几支部队,均同时与敌遭遇,双方展开激烈的作战,可因为过去游击战的习惯,几支部队之间并不太擅长协同作战,彼此之间也没有相互通报敌情,开战以后,优先考虑的都是自己先跳出敌人的包围圈。

这么一来,也导致了冀南军区机关总部身陷险地。

四面八方的枪声惊动了军区总部,总部派出了侦察员,回来报告说西面、北面两个方向上都有敌军,而北面敌人更多,还有坦克摩托车。

冀南军区机关这才下令往南撤,至4月29日上午10时,撤至十二里庄一带。

毫无疑问,根据日军的作战计划,冀南军区机关此时仍然未脱离险境。

这时,冀南军区总部机关以及冀南区党委机关、冀南行署机关、军区后勤工厂等机关单位总计约4000余人,乌泱泱的站在一处空地上,身边就只有一个700余人的军区特务团。

派出去的侦察员这时也回来了,并告诉了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消息,冀南军区这时才意识到,敌人这一次是大规模出动。

万幸的是,曾玉良、况玉纯率领的骑兵团与军区机关在卫河畔汇合。

考虑到北面敌军云集,而东面又是敌占区,综合考虑后,只有西面、南面情况较好,而向西突围的话可以进入游击根据地,于是冀南军区决定向西突围。并指示骑兵团汇合21团作为先锋,特务团负责殿后。

可由于日军计划周密,在西面布置了重兵,突围的部队很快又被敌人挡了回来,只有少数的骑兵突出重围。

应该指出的是,当时被围的冀南军区部队中,骑兵团是最容易突出重围的。

尽管敌人火力很强,但骑兵无疑是具备高速的机动性的,一旦撒丫子跑起来,敌人就是想阻拦,也很困难。

如果骑兵团丢开大部队,沿卫河向南转移,很容易就跳出包围圈,当时骑兵团里也有不少人持此想法,关键时候,是政委况玉纯站出来,坚定的表示要和总部机关在一起,曾良玉也支持他的意见。

最终,骑兵团选择与军区机关共同进退。

与此同时的是,日军可能也意识到,此次有条大鱼被他们围住了。

从4月29日下午开始,日军调集重兵,加紧了对十二里庄的合围,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的猛攻猛打,这时候被围的不仅仅是军区机关单位了,还有不少老百姓,也被围在包围圈里。

如果再不撤退,情况会更加危机。

军区机关通过敌人的调动以及枪声密集程度,判断出从南面、东南面合围过来的是伪军部队,战斗力比较薄弱,因此调集骑兵团主力与21团配合,迅速向南、东南撤退。

骑兵团作为突围的主力,迎着敌人的枪炮子弹往上冲,出现了很大的伤亡,距离敌人最近处,甚至能够听到伪军士兵高喊:

“抓、抓,陈麻子、陈麻子。”

可见敌人情报之中,并没有军区司令员陈再道不在的消息,但陈司令员的夫人张双群此刻就同军区机关在一起,还受了伤。

负责殿后的特务团比骑兵团伤亡更大,因为从西面、北面过来的是日军精锐,不少都配备这坦克、装甲车,天上还有飞机狂轰滥炸。

值此时刻,军区机关干部不少人都认为已经到了最后时刻,纷纷开始撕毁机要文件,决定与日寇决一死战,冀南军区后勤部的赖勤政委掏出手枪, 高喊着“共产党万岁”,就要举枪自尽,但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

仗打到这个份上,所有人都视死如归起来。

骑兵团政委况玉纯擎着红旗,骑着马走在队列最前面,高喊了一声:

“骑兵团!共产党员集合!”

骑兵团所有干部纷纷响应,党员手持战刀纷纷上马,身后是骑兵团的、不是骑兵团的,也都纷纷拿起武器,就连军区机关领导干部,也都骑上了马,没有马的,也都徒步赶了上来,准备最后一搏。

说来也怪,也就是此时,本来是大晴天的天气突然暗了下来,片刻之后刮起了狂风,飞沙走石,刮得人睁不开眼睛。

趁着这个空档,军区机关领导果断下令部队突围,竟然真的突出重围。

以至于战后陈再道、宋任穷回忆起来此时,也忍不住啧啧称奇,盛赞这股大风刮得及时。

图|1987年,冀南“”“四二九”反扫荡胜利四十五周年纪念大会留影

尽管冀南军区机关顺利突出重围,但付出的代价并不小,不少突围过程中掉队的,都被日寇杀害,少部分被关在狱中,受尽酷刑,因为日军并没有实现歼灭我军区机关的任务,因此将所有的恨意都撒在这些被俘的人身上,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没有屈服。

“四·二九铁壁合围”是冀南抗战史上我军损失最大的一次,总共牺牲抗日军民有2300余人,这其中还有不少都是经过多年革命,身经百战的干部,以至于冀南地区抗日斗争形势明显恶化。战后我军及时总结经验教训,特别是针对机关冗余的情况进行了整顿,选派得力的干部到地方以及一线基层部队,并加大对日军情报工作的重视,对日军所采用的新战法进行研究,这才扭转了冀南抗战的不利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