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9-05 10:19·大成国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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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是清代雍正、乾隆年间在扬州地区崛起的一个画风独特的画家群体统称。这一称呼并非当时就已形成,最早见诸文字,是在《扬州画苑录》(汪鋆著)成书之际,此时距离 “八怪” 中年纪最轻的罗聘离世,已然过去了八十四年。

此后,凌霞的《扬州八怪歌》、黄宾虹《古画微》、李玉棻《瓯钵罗室书画过目考》、葛嗣浵《爱日吟庐书画补录》以及陈衡恪《中国绘画史》等书籍,也都对 “扬州八怪” 有所记载。然而,这些记载对 “八怪” 的评价不尽相同,关于其成员构成,说法也各有差异,由此可见,“八怪” 并无固定成员。因此,将以上六家提及的十五人,全部纳入 “扬州八怪” 范畴进行研究,便在情理之中了。

这十五位画家,大多与扬州有着紧密联系,或生于斯,或居于斯,或在此地从事艺术活动。除了与扬州的地缘关系外,他们大多属于中下层文化人,诗、文、书、画、印皆有涉猎,即便少数人曾为官,也不过 “七品芝麻官”,最终还是以卖画度过余生。他们主要借鉴传统文人写意画的范式,依据各自独特的审美与个性加以改造创新,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且不脱离市民阶层,部分作品甚至汲取了民间艺术的形式与内容。

他们将标榜 “士气” 的文人画推广至民间,可谓是文人画亦即 “士夫画” 的 “还俗者”。所谓的 “偏师” 与 “异趣”,正是他们革新的显著标志,或许这也正是正统画坛视其为 “怪” 的缘由所在。

“八怪” 对文人画的变革颇为全面,涵盖思想与技法多个层面。不仅在绘画领域,书法、诗、词、曲、印等方面,都鲜明地彰显出个性特征。他们的作品,有的古厚朴拙,有的精妙入神,有的纵横洒脱,有的冷峻奇崛……

他们以书法之笔入画,又将绘画之韵融入书法,民间的小调、百姓的琐事,皆可入诗入画,为原本冷寂的文人画坛,带来了丰富多彩的崭新气象。

扬州画坛因 “扬州八怪” 而声名远扬。这一辉煌成就,除了得益于诸位画家锐意进取、大胆变革的卓越创造力,还离不开当时扬州的繁荣昌盛。清代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政局稳定,经济繁荣,堪称盛世。扬州地处长江之北、淮河之南,西临运河,东近大海,凭借便捷的交通,盐业、漕运极为发达,成为东南地区的一大都会。

经济的富足,使得文化艺术活动蓬勃兴起,各地的艺术人才也纷纷汇聚于此。“八怪” 之中,真正的扬州本地人仅有高翔,出生于扬州的还有罗聘,此外,兴化的李鱓、郑燮,通州的李方膺也属于扬州地理范畴。而大部分成员来自外地,如浙江鄞县和杭州、福建上杭和宁化、山东胶州、江苏淮安和南京、安徽歙县和怀宁、江西南昌等地。

他们来到扬州,以卖画为生,在为扬州画坛铸就辉煌的同时,也实现了自身的不朽价值。

提及卖画,就不得不说到主要的买主 —— 盐商。清代中叶,扬州的盐商多来自安徽,他们大多能诗善书,具备较高的文化素养,兼具商人与文人的双重身份,热爱艺术,尊重人才,成为了艺术家们的挚友与赞助人。

例如,“八怪” 中的汪士慎,三十八岁来到扬州后,长期寄居在盐商马曰琯的小玲珑山馆中的七峰草堂,时间长达十余年,还时常得到马氏的资助。马氏曾作诗赠予汪士慎,开篇便是 “交深卅载意绸缪”,足见二人情谊深厚。当时官方文坛领袖沈德潜称马曰琯 “以古书、朋友、山水为癖”,从中可见其儒商气质。而马曰琯及其弟弟马曰璐,不过是当时扬州 “贾而好儒” 盐商的典型代表。名作《金农为马曰琯作画诗册卷》就为后世留下了这位儒商的名字。

天时、地利、人和,皆是成就 “八怪” 艺术的必要条件。此外,深厚的文化艺术底蕴也至关重要。明末清初,扬州与南京、新安并列为画坛个性变革的三大重镇之一。清初,周亮工、王士禛、孔尚任和曹寅先后在扬州任职,他们对扬州盐业的恢复以及文化的复兴与繁荣,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当时,流寓扬州的画坛大家有査士标、程邃、龚贤、吕潜、石涛等,他们皆为文人画中个性鲜明者。尤其是石涛,晚年在扬州定居了十多年,还曾亲自教导过十几岁的高翔。石涛对 “扬州八怪” 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大胆变革、借古开今、独树一帜的艺术理念与追求上。

石涛在扬州完成了他绘画风格的最后转变,摆脱了早期受新安派影响而形成的枯笔简淡画风,以 “全在墨法上力争上游”“夹水夹墨、一气混杂” 之法,呈现出既 “高古为骨”,又能 “淹润济之” 的全新风貌,堪称前无古人。他不仅将此风格运用于山水、人物画,在花卉、蔬果,乃至梅兰竹菊的创作中,也自认为 “尤有独到之妙”。他还提出 “行画当以草书、隶书之法为之,树如屈铁,山如画沙,绝去甜俗蹊径,乃为士气”,这是以书法之法入画,同时又将画意融入书法,开创了书法的新面貌与新意趣。

石涛的艺术理念与实践,成为 “扬州八怪” 的旗帜,他无疑是这一艺术群体的先师与先导。不仅如此,他还影响了一代扬州徽商的审美情趣与审美取向,使得变化出新的文人写意艺术,在扬州这片土地上得以畅行无阻。

陈撰是这一艺术家群体中年龄最长者,博学多才。其绘画以小品为主,多为简笔花卉。他惜墨如金,简洁至极,有的作品寥寥数笔便已完成,有的仅占据纸面的一小角。

然而,格调却超逸高雅,耐人寻味。他为人清高,不轻易动笔,故而有 “每纸落人间,珍若拱璧” 的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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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喦在 “八怪” 中,无论是风格、技艺还是影响力,都堪称一位杰出的大画家。他出身于工匠家庭,少年时也曾从事窑瓷绘画工作。他不仅是 “八怪” 中画技最为全面的画家,在当时的中国画坛,也是极为卓越的全能巨匠。华喦的用笔极具个性,内敛之中尽显洒落,看似柔弱实则刚劲,看似纤弱实则稳健,恰似绵里藏针。收于民间的《清华喦写晋人诗意画册14帧》尤见其佳处!

高凤翰,这位来自山东的美髯公,有同代人陆音为其画像可证。在 “八怪” 中,他是唯一的北方人,笔墨风格偏向沉实,似有 “北味”。观其书画,有前后时期以及左右手的差异。乾隆二年(丁巳),五十五岁的他右手因病致残,此后的十二年里,他改用左手书画,其左手作品比右手之作更加老厚沉雄,还多了几分奇异之趣。《清高凤翰风雪诗画图册》中无论书画皆为纵扬放诞、神气若飞,丝毫不见左手之不便处。他不仅擅长书画,还精通治印,画上钤印大多为自己所刻。即便在改用左手之后,他依然篆刻不辍,甚至想到即刻,刻就即用,因此后期作品中,新印屡见不鲜。此外,他还对砚台情有独钟,收藏的砚台超过千余方。

边寿民,自号苇间居士,以擅画苇雁而声名远扬。其笔下苇雁,飞鸣宿食之态栩栩如生,因而获 “边雁” 之美誉。他的画作风格平易朴实,每一笔每一划都交代得清晰明了,恰似他 “一妻一妾,卖画自得” 的生活境遇,真切自然。

李鱓,堪称 “八怪” 中笔墨最为恣肆纵放之人。颇为有趣的是,他曾两度进入宫廷画院,“两革科名一贬官” 的坎坷人生经历,反而使其画风愈发鲜明强烈。

他曾言:“八大山人长于笔,清湘大涤子长于墨,至予则长于水。” 此言看似自负,实则属实。观其诸多作品,如该集中的两部册页,不拘泥于一格,水墨肆意挥洒,予观者以痛快淋漓之感。李鱓在宫廷期间,先后受蒋廷锡与高其佩指导。蒋廷锡的温文雅致小写意,为他奠定了笔墨基础;而高其佩擅长指画,简劲峭拔,因以手指作画,自然摆脱了诸多运笔规范,恰好启发了李鱓在笔墨上的自由变革。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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