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上海最重要的展览,不得不提《缔造现代:来自巴黎奥赛博物馆的艺术瑰宝》画展,这场横跨1848至1914年的艺术长卷,以逾百件真迹佳作全景式展现学院派、现实主义、印象派到后印象派等重要艺术流派,更有近1/4奥赛「镇馆之宝」首次来华。
每次看展之前,我都会先了解一下当时画作的一些风格、历史、还有一些故事,以便做好看展准备,不然很容易,在画展上和朋友只能说好好好,这幅画不错的尴尬境地。同时,这次画展,我最好的搭档是加入了豆包,让 AI 陪我一起看展,我在耳机里轻松和 AI 一起沟通、探讨画作,好不惬意。这一系列文章,是我对本次展览中相关流派知识的整理,有些不对的地方,欢迎大家留言评论~
首先大家会在展厅里遇到这样一类画:画面像高清照片一样细腻,人物穿着华丽的古装,要么在讲一个古希腊神话故事,要么在还原一段历史场景——这很可能就是“学院派”绘画。
今天这篇文章,我们就用最轻松的方式聊聊:学院派到底是什么?它为什么能在19世纪的艺术圈“称霸”?又为什么值得我们专门花时间了解?
“学院派”:美术界的“正统学霸”,规矩比高考还严
“学院派”这个名字,直接来自它的“诞生地”——欧洲的美术学院。17世纪,法国成立了“皇家绘画与雕塑学院”(后来演变成巴黎高等美术学院),这里就像艺术圈的“黄埔军校”,定下了一套画画的“标准答案”。
描摹万物最卓越的样貌、刻画思想的最高境界。
题材:必须画“高大上”的故事,不能随便画日常
学院派有个“题材鄙视链”:历史画>神话画>宗教画>肖像画>风景画>静物画。最顶端的“历史画”,得画古希腊罗马神话、圣经故事或重大历史事件(比如战争、英雄人物)。为啥?学院认为,这些题材“能教化人心”,比画小猫小狗“有格调”。
比如这次奥赛画展里看到的亚历山大・卡巴内尔的《维纳斯的诞生》。1863年卡巴内尔以细腻柔美的学院派作品《维纳斯的诞生》艳惊四座,斩获头筹。不仅如此,拿破仑三世以2万法郎藏购这幅画。同年,卡巴内尔接连获荣誉军团高等骑士勋位,当选美术院院士,并成为美术学院教授,走上人生巅峰。
英国画家、批评家汉弥尔顿评价到:“她躺在清澈透明的海水上,身下的波浪闪着光芒,碧蓝、温柔如同绿宝石。她的长发浸在水中,金色的涟漪翻起又消失在一片深碧中。这种体态性感撩人,极富形式感和音乐感。她温柔的睡眼将将睁开,流露出隐藏的热情。张开的手臂,显出又孩子气又妩媚的任性。”
技法:要像“人肉相机”,画得越逼真越厉害
学院派最看重“写实功底”,要求画家把人物的肌肉、皮肤纹理、衣服褶皱画得跟真的一样。为了达到这个效果,学生得先画好几年石膏像(比如大卫雕像的手、维纳斯的脸),再画人体模特,最后才能画完整的创作——这套流程,比现在美术生艺考还严格。
可以观察画展里的学院派作品:人物的皮肤像会反光的瓷器,衣服的丝绸质感能看出“垂坠感”,连背景里的柱子、地毯花纹都清晰到能数出纹路。这种“超写实”能力,在没有相机的年代,简直是“视觉黑科技”。
下面这幅图是让-莱昂·热罗姆,学院派炙手可热的大佬,印象派的敌人,徐悲鸿的祖师爷。22岁画的《玩斗鸡的希腊年轻人》,对斗鸡的刻画太细致传神了。眼睛血红,爪子张开,伸头攻击对手。
评判:想出名?先过“沙龙”这关
学院派的“权力”还体现在展览上。19世纪的法国,每年会举办“巴黎沙龙”(相当于全国美术大展),能不能参展、能不能获奖,全由学院派评委说了算。如果你的画不符合学院规矩(比如题材太“俗”、技法太“野”),根本没机会被公众看到。
当时的画家都挤破头想进沙龙:一旦获奖,不仅能得到政府订单,还能被贵族收藏,直接“名利双收”。所以学院派的画风,几乎成了19世纪艺术圈的“生存必修课”。
埃内斯特・梅索尼埃这幅小画《绘画爱好者》似乎生动呈现了当时的场景,这幅画大概A4大小,但是画幅虽小,细节满满,人物头发丝、衣饰花边、纽扣都清晰可辨。
从奥赛展品看学院派:
3个“名场面”带你感受“正统美学”
奥赛博物馆的前身是巴黎奥尔良火车站,1986年改成博物馆后,专门收藏1848-1914年的艺术品——这段时间,正好是学院派的“黄金时代”。如果你在画展里看到这几类作品,基本可以“盖章”是学院派了:
“神仙打架”:神话故事里的“理想化美人”
学院派画神话,从不随便画。他们会翻遍古希腊罗马文献,确保人物的衣服、道具符合“历史设定”,但又会把人物美化到“不真实”——比如女神的皮肤永远白皙光滑,肌肉线条像大理石雕像一样完美。
这里是本次展览的第一幅画让-莱昂·热罗姆的《玩斗鸡的希腊年轻人》。当时法国艺术家们热衷以古希腊文化为灵感,结合浪漫主义视角重构古典场景。《玩斗鸡的希腊年轻人》以希腊日常生活(斗鸡)为主题,既符合学院派对历史题材的偏好,又融入了对异域风情的浪漫想象。宁静蔚蓝的地中海边,美丽的女孩和健美的男孩坐在希腊大理石墓碑石座前,观看一场激烈的斗鸡表演,女孩矜持地靠在栏杆上,男孩伸手放在一只斗鸡身上,不知是推着斗鸡向前进攻还是拉回斗鸡。画面中背景的宁静和斗鸡的激烈形成对比,暗含了19世纪艺术家对 “原始生命力” 与 “古典秩序” 的双重追求。
“历史现场”:像纪录片一样还原过去
学院派的历史画,相当于19世纪的“纪录片”。画家会查阅史料、走访古迹,甚至研究古代服饰的一针一线,力求“还原真实”。但他们又不满足于“纯记录”,还会加入戏剧冲突和情感表达,让历史故事“活”起来。
这里分享一下梅索尼埃的代表作《1814年法国战役》,前面提到过他的另外一幅画,他是有名的“细节控”,小画里藏着大乾坤,巴掌大的画布,包容人生百态,也装得下帝国兴衰。梅索尼埃自己在笔记中是这么描述这幅画的:“1814。阴沉的天空,一片荒芜的景致。不是从俄罗斯撤退,而是法兰西之役。(众将)低着头,脸上写满了失望,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拿破仑的)战马走得很慢,像是被他沉重的思绪压垮。皇帝弓着背,但直视前方的眼神依旧深邃而有洞察力。一切都还在,一切都将再回来,如果这些追随者仍然保持对他的信仰。”

“细节控”:连地毯花纹都要“考古级还原”
学院派画家对细节的执着,简直像“强迫症”。画中人物的首饰是什么材质?衣服上的刺绣是什么图案?背景里的建筑属于什么风格?他们都会考证清楚。
比如画一幅古罗马题材的画,画家可能会去博物馆看古罗马的陶器、雕塑,甚至研究当时的颜料成分,确保画出来的颜色和古罗马壁画一致。这种“学术级严谨”,让学院派作品成了研究19世纪社会文化的“活化石”——从画里的家具、服饰,甚至人物的表情,都能看出当时的审美和价值观。
这是一副让 – 保罗・劳伦斯1875年画的《罗贝尔二世被逐出教会》,劳伦斯(1838—1921 年)偏爱宏大的尺幅,擅长通过空间布局与留白处理,以及突如其来的加速感,来营造戏剧性的效果。画作描绘了几位主教未能成功劝说 “虔诚者” 罗贝尔二世(996—1031 年在位)放弃与勃艮第的贝尔特(与国王拥有共同的曾祖父母)的婚姻后,愤然离去的情景。宗教仪式中使用的巨型蜡烛倒落在地,余烟袅袅,烛头指向受到贬斥的君主,象征着来自教宗的谴责。与之类似,代表王权的权杖也被弃于罗贝尔的脚边。他那色若死灰的面庞,展露出这对被逐出教会的夫妇的沮丧与痛楚。
学院派不是“老古板”:
它为什么影响了整个现代艺术?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想:学院派这么“守规矩”,是不是有点“老古板”?其实恰恰相反,它对现代艺术的影响,比你想象的深。
这里分享一个在展厅中央摆放的雕塑作品,让 – 巴蒂斯特・卡尔波的《玛蒂尔德公主》。奥赛博物馆突破了传统美术馆按媒介划分的局限,将绘画、雕塑、摄影乃至电影等不同媒介汇聚在一起,雕塑在其中是展览表达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在 19 世纪这个崇尚融合,热衷于在不同领域、不同媒介之间建立联系的时代,卡尔波的雕塑作品也是当时艺术生态的一个重要体现。
它是“艺术基础教育”的“祖师爷”
现在美术生学的“素描、色彩、人体结构”,最早就是学院派制定的教学体系。虽然后来的印象派、毕加索们“反叛”了学院派,但他们的基本功(比如怎么观察光影、怎么构图),大多是在学院派的训练中打下的。
它推动了“艺术大众化”
19世纪的巴黎沙龙,是当时最热闹的“公共文化事件”。普通人不用懂艺术,也能去看画展、讨论哪幅画好看——学院派通过沙龙,让艺术从贵族的“私人收藏”变成了大众的“公共话题”,为后来的美术馆、艺术展览奠定了基础。
它的“对手”成就了它的意义
学院派最著名的“对手”,就是印象派(莫奈、雷诺阿那批人)。印象派不画历史神话,专画日常风景;不追求“超写实”,反而故意留下笔触,画光影的“瞬间变化”。当时学院派评委觉得印象派“画得不像”“没格调”,拒绝他们参加沙龙。
但正是这种“对立”,让我们看到:艺术从来不是只有一种“标准答案”。学院派代表了“传统的极致”,印象派代表了“创新的勇气”,它们共同构成了19世纪艺术的“两面”——就像一枚硬币,少了哪一面都不完整。
去看展前,记住3个“小技巧”,轻松看懂学院派
先看“画的是什么故事”
学院派作品几乎都在“讲故事”,先看画名(比如《XX与XX的神话》《XX战役》),再观察人物的表情、动作(谁在哭?谁在笑?他们在看哪里?),就能快速get到画的“剧情”。
这是本次学院派展览的最后一幅画亨利・方丹 – 拉图尔的《迪堡一家》。亨利・方丹 – 拉图尔(1836—1904 年)是 19 世纪五六十年代现实主义画派的领军人物,始终坚持严谨的构图与沉静的色调。1870 年之后,肖像画成为他拓展人脉的关键领域。在 1878 年的官方沙龙展上,方丹 – 拉图尔被评论家们称为 “才华近乎天启,令公众叫绝”。这幅作品描绘了画家妻子一家(妻子站在后排)。该肖像画的气质酷似夏尔丹笔下的那种静谧与亲昵:“这些人物轻声谈论着生活中的小事与感受。” 方丹 – 拉图尔的创作既不迎合家人,也不讨好公众。正如欧仁・韦龙所言:“恐怕再难找到一位画家,能够如此蔑视布景、姿势和矫饰。” 在画中各处,还闪现着方丹 – 拉图尔的朋友马奈的画作《阳台》的影子。
凑近看细节,退远看构图
凑近看:人物的皮肤有没有“通透感”?衣服的质感是不是“摸得着”?退远看:画家是不是把主角放在画面最显眼的位置(比如中间或黄金分割点)?背景和前景有没有“层次感”?这些都是学院派的“小心机”。
对比着看:找找“学院派”和“非学院派”的区别
画展里有印象派作品,可以对比一下:学院派的笔触是不是更“隐形”?色彩是不是更“稳重”(比如多用棕色、金色)?题材是不是更“宏大”?这种对比,会让你更直观感受到学院派的特点。
这里放了一幅非本次展览的图片,莫奈的《睡莲》,大家可以和前面几幅画简单对比查看一下。
有人说,学院派的画“太完美了,反而少了点灵气”。但换个角度想:在没有相机、没有PS的年代,一群画家靠着手和眼,把神话、历史画得像“现场直播”,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浪漫”。
去奥赛画展看学院派作品时,不妨想象一下:19世纪的巴黎人站在沙龙展厅里,对着这些画惊叹“太像了”“太震撼了”——这种跨越百年的“审美共鸣”,或许就是艺术最迷人的地方。
下次再看到那些“像照片一样的古典画”,希望你可以笑着说:“哦,这是学院派!我知道它背后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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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申泽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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