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30年代，华尔街迎来一轮牛市行情。一个现代华尔街投机者的原型人物出现了。
其中，雅各布・利特尔（Jacob Little）是19世纪华尔街著名的股票投机者，被称为华尔街第一位“伟大的投机者”，也是华尔街第一个以“大熊星” 的绰号闻名的人。
利特尔判断牛市或熊市的眼光独到。一旦认准目标，他就像猎豹一样扑上去，将猎物逼到墙角，让它自己放弃抵抗，然后从容的享受美餐。
他的两次经典投机案例，不管是牛市来临时逼空运河股票，还是熊市来临时做空铁路股票，都秉承相似的逻辑。
图：1846年的华尔街
1 毫不起眼的起步
雅各布·利特尔（Jacob Little），出生于马萨诸塞州的纽伯里波特，是一个造船匠的儿子。
1817年，他23岁时来到华尔街。这一年，伊利运河开始动工，纽约证券交易所也正式成立，首家横渡北大西洋的客运公司开始运营，定期往返于纽约和利物浦之间。纽约也因此成为美国人跨洋旅行最重要的起点站和终点站。
刚到华尔街，利特尔在一家经纪公司，雅各布·巴克公司（Jacob Barker）工作。这家公司除了从事证券经纪，还经营多种其他业务。
五年之后，利特尔在一个地下室建立了自己的经纪公司。因为房价高昂，华尔街的每一平方米的空间都被充分利用起来，所以地下办公室很常见。
利特尔申请交易所会员，但一直被拒绝。19世纪初，交易所对待会员还比较苛刻。那些具有较高社会地位，或者出身于商业世家的人更容易获得会员资格。利特尔是造船匠的儿子，办公室又在地下室，被拒绝很正常。
机会出现在1825年。这一年，英国的金融危机传染到华尔街。一批老会员破产之后，交易所需要新鲜血液。这一年他终于成为了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会员。
图：Jacob Little肖像和说明
利特尔和上一代的投机者威廉·杜尔非常不同。杜尔的特长是获取政府内幕消息，然后据此攫取本不属于他的利润。按照今天的标准来看，杜尔不仅是个十足的骗子，还是一个金融罪犯。
但是，利特尔是个独立的经纪人，依靠自己的资本参与股票投机。他没有任何政府关系，就像一个金融市场上的赌徒，依靠敏锐的金融感觉，在关键时刻压上筹码。
换句话说，雅各布·利特尔是个股票投机者。他通过市场的短期波动来获利，而不是对有发展潜力的企业进行长期投资。
投机即使在现代仍然是一个贬义词，18世纪更是如此。在欧洲大陆，投机者就像过街老鼠，受到社会的咒骂。特殊时期如法国大革命，投机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美国金融市场没有监管，投机行为更难受谴责。成功的投机者甚至能获得敬仰。利特尔就是一位成功的大投机者，虽然最终以破产收尾。
正如20世纪初英国金融家欧内斯特·卡塞尔（Ernest Cassel）爵士所说：“当我年轻的时候，人们称我为赌徒；后来我的生意规模越来越大，我成为一名投机者；而现在我被称为银行家。但其实我一直在做同样的工作。“
2 逼空莫里斯运河股票：史诗级大反转
1828年，杰克逊总统上任。如同此前的杰斐逊主义人士，杰克逊厌恶金融，痛恨投机.但幽默的是，他的一系列政策引发了华尔街一次大牛市。
杰克逊上台后，决心清偿国债。到1834年，美国基本偿还了所有国债。国债的清偿使得市场上可交易的证券大幅减少，而投资者获得本金和利息，导致市场的资金非常充裕。
物以稀为贵。多数资金追逐少量证券，一个大牛市悄悄来临。当时，美国市场还没有经济学家，也没有股评家，大家对股票市场走势仍然如雾里看花。
雅各布・利特尔提前看到机会，正在为股市繁荣布局。他看准了莫里斯运河（Morris Canal and Banking Company）股票的上涨趋势。
莫里斯运河公司成立于1824年。公司最初发行了2万股股票，每股100美元。1831年，运河的一段建成投入使用，但是公司仍然亏损，公司股票持续下跌。
图：19世纪美国的莫里斯运河图景
到了1834年，莫里斯运河股票已经跌到10美元，即下跌90%。利特尔组织投机团伙买断了莫里斯运河股票的流通股。
他已经知道华尔街的许多大玩家卖空了这只股票，正期待它继续下跌。当那些卖空者为了交付股票而到市场上购买时，他们发现利特尔和他的朋友已经买断了这只股票，控制了所有的流通股。
那个时期，卖空者承诺在将来一个特定的时间以特定的价格交付股票，如果股价在卖出日和交付日之间下跌的话，卖空者可以在交付日从市场低价买入，进行交割而获得价差。但是如果股价上升的话，做空者将被逼以更高价格买入股票，而遭受损失。
莫里斯运河股票在10年之内持续下跌，没想到1834年开始反转。由于利特尔团伙和做空者的对决，这次反转异常惊心动魄。
一时之间，莫里斯运河股票没有卖盘，只剩买单。1834年，股票市场飞速上涨，莫里斯运河股票是这次牛市的龙头股。一个月后，莫里斯运河股票涨至185美元每股，利特尔和他的同伙大发了一笔横财。
即使按照现代的标准，这种过山车似的上涨下跌足以让人心惊肉跳。先下跌90%，然后一个月之内上涨1750%。
利特尔因此一战成名。这一年，他40岁。
3 做空伊利股票：猎物成了猎人
欧洲的大投机家科斯特兰尼（Kostolany）曾说，有的人擅长做多，有的人擅长做空，但很少有人既能做多，也能做空。
利特尔就属于这类天赋异禀的投机者。
自古以来，资本市场受到金融政策显著影响。杰克逊总统既是牛市的制造者，又是熊市的引领者。
1836年7月，杰克逊签署《铸币流通令》（Specie Circular），规定购买土地都必须用金银币支付，以抑制土地投机。此举引发了流动性紧张，再加上联邦政府将财政盈余分给各个州等因素，最终导致经济萧条，股市也陷入熊市。
利特尔又是提前预知了这项政策的后果。
1837年，股市仍然处于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中。利特尔选中了热门股 —— 伊利铁路股票，准备做空。
图：19世纪中期的伊利铁路股票
其他经纪商获知后，哈哈大笑。大牛市之中做空股票，莫不是利特尔“脑子被驴踢了”。于是，华尔街的经纪商决定联手吸收市场筹码，与利特尔进行对赌。
不过，对阵利特尔，这群经纪商也不敢大意。他们几乎控制了市场中伊利铁路股票的全部流通股，试图复制利特尔成名之作“莫里斯运河股票案”，让逼空者尝尝被逼空的滋味。
但是，随着合约即将到期，利特尔却一点不着急。那群经纪商虽然心怀狐疑，但还是认定合约的最后一天，利特尔必将投降，被逼接受任何逼空者开出的价格。
他们相信市场已经没有伊利股票的流通股，只需耐心地等着利特尔需要平仓的那一天。他们相信，那时候，股价会涨到天上去，就像3年前的莫里斯运河股票一样。
合约到期的那一天，利特尔优雅地走进伊利公司的办公室，把他的债券转换成了股票，然后拿着这些股票去履行合约。
那些经纪商，也就是他的对手们傻眼了，如意算盘彻底落空了。他们手里积压了大量的伊利股票，而且一旦他们出货，就会遭受巨大损失。然而熊市的到来，却逼着这群逼空者不得不割肉离场。
没想到，猎人和猎物换了个位置。利特尔才是那个猎人。
原来，利特尔早就在伦敦市场上购买了足够的可转换债券。早年，伊利铁路建设之时，华尔街很难满足伊利公司巨大的资金需求，因此伊利公司在伦敦市场上也发行了大量证券。
这些证券虽然数量巨大，但却被大部分的纽约经纪商所忽视。雅各布·利特尔抓住这个机会，成就了他一生中最著名的一次金融炒作。
凭此一役，利特尔成为了华尔街人人惧怕的 “大熊星”。
4 悲剧收场：成败任由别人评说
一次逼空，一次做空。利特尔依靠两次投机，成了华尔街上最著名的投机者。
他保持这一名声长达20多年之久，尽管这一期间他曾三次破产。但每一次他都能努力地从失败中站起来，仿佛一只投机的不死鸟，不断从破产的灰烬中重生。
他在1857年的市场崩盘中第四次破产，从此一蹶不振。
那一年，美国股市遭遇持续的熊市，利特尔再次准备做空伊利铁路股票。但这次伊利铁路股票逆市场而动，一路高歌猛进，利特尔最终只能高价位买回股票，此时他的账户已经负债1000万美元。
图：利特尔的成名之作伊利铁路
这时，他已经63岁。在接近退休的年龄，一代枭雄却彻底破产了。此后，利特尔只能零星交易一些小额股票，他的辉煌时代一去不复返。
本文参考戈登教授撰写的《伟大的博弈》。利特尔的投机交易被戈登教授称为“伟大的博弈”。
这类博弈确实推进华尔街金融制度的演进。例如，利特尔做空伊利股票时，采用6个月至1年期限的期权。此次投机之后，华尔街只允许3个月之内的股票期权。
随着市场发展，纽约证券交易所逐步要求上市公司公开股票和债券数量，让市场参与者获得更加透明的信息。这个意义上，这类博弈可以促进市场发展。
不过，这类投机活动与其说产生社会效益，不如说制造了无端的波动。利特尔成功的背后，可能是无数个家庭妻离子散。
这类投机活动究竟是不是社会所需要的？或者现代资本市场如何防范市场异常波动？这些都值得我们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