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不经用,一晃就到了暮年,我是属猴人,今年70虚岁了。

今天说一段往事,记得那是1975年四月初,据今有50多年了,当时我在通钢井建处测量当学徒工。在一个星期五下午(那时没有双休日),师傅和我说,明天不休,下井测量,你把经纬仪等仪器准备好,我答应着开始做准备,把所需附属器材装进背包。

第二天我们师徒四人在食堂吃过早饭,用保健票买了10个馒头,装在一个包里背在身上,做为井下午饭。我们背起设备来到“604”坑口,换上靴子,然后开始装电石灯,点着后坐上摩电矿车,因就我们四个人,摩电就挂了两个矿车,矿车在小铁轨上咣咣噹噹摇摇晃晃着往前开着。巷道灯光昏暗,能见度不超两米,我们坐在矿车里看着摩电线哧哧的冒着火星子,头晚放过炮的巷道还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巷道顶板的水滴在身上脸上,凉凉的,因为是礼拜天工人休息,摩电开的很快,大约开了20多分钟到达我们工作的区域,大约距井口有10公里左右,这里是新巷道是开不了摩电,师傅和开摩电的工人说了几句话,摩电开走了。

井下惊魂

我们师徒四人拎起设备往前走,这一段新巷道没有照明灯,也没有鼓风机,水沟也没有,整个巷道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水和石块,因坑道又窄又矮,我们只能弯腰往前走,电石灯冒着蓝黄色的光晃来晃去,走到工作点累了一身汗。我们坐在石头上休息了一会,开始安装仪器,师父和大师兄看着经纬仪,我和师弟拿起塔尺、吊坠和红油漆,开始给中心线,一米一米的往前挪,累了就歇一会,就这样干一会歇一会,我因身高1.83米,脑袋经常撞在顶棚上,要不是带着安全帽那可就惨了。

井下是很潮湿的,刚放过炮的巷道都是水,我们干一会衣服就湿透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师弟问师傅几点了,有点饿了,师傅拿电石灯照着看看手表,说:坏了,手表停了,他又甩了甩,还是不走,我们师徒四人只有师父有手表,那时我一个月工资34块钱,其他人上下也就相差10块钱左右,根本买不起手表,师傅说表坏了也就不知道时间了,大家先每人吃一个馒头,歇一会赶紧干,争取快点干完好出井,大家也是饿了,几口就吃掉了馒头。

原以为给个中心线就是个简单的活,轻轻松松,可没想到表坏了又没带水,那时没有矿泉水。没有了时间师傅有点急了,整个巷道又没有其他人,只能赶在工人下井前把活干完,他和大师兄抓紧了给“点”,我和师弟抓紧划漆线。不知又干了多长时间,大家都饿的不行了,也渴的不行,师傅说每人再吃一个馒头,两小弟吃两个,我和师弟说还挺得住,那两馒头留着吧,师傅说好好休息一下,可大家找个干爽的地方一坐下就睡了过去,王师傅40多岁,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他看到大家疲惫不堪的状态,意识到再干下去可能会出危险,也就在此时巷道前方突然塌方,轰隆声把我们惊醒,大家立刻跳了起来,大师兄赶紧上前几步把仪器抱在怀里,我和师弟要去拿塔尺和兜子,里边还有两馒头呢,师父大喊一声回来,我和师弟转身回来,这时前边又塌了一大片,师父说快跑,我们师徒四人忙着往出跑,跑了几步就都累趴下了,师傅连忙喊大准睡,都站起来,他让大师兄在前面走,一个拉一个,师父在后面走,此时四个电石灯只剩一个,也只有豆大的火苗,其它3个都被砸在塌方的碎石里了,我们基本走在黑暗中。

我们紧挨着巷道壁往前走,因有支巷和竖井,如找不到出井方向是十分危险的,我们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有时踩着老鼠吓得浑身发抖,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如盲人一样慢慢挪动着脚步,又饿又渴,又累又困,实在走不动了。师傅捡起一块石头向前边抛去,我们也捡石头往前抛,并大喊有人吗,其实根本就没多大声,大家靠着巷道石壁站着歇一会,接着再走,走走停停。师傅和大师兄换了个位置,师傅鼓励大家坚持住,别放弃,一定会走出去的,这回我们手拉手往前走,突然之间师傅说:“有了,我踩着铁轨了,大家激动起来用脚去试着踩铁轨,踩着铁轨就意味着找到井口的方向,躲过了竖井,也意味着安全了,这时大家向打了一针鸡血,好像也有了一点力气,这也就是人在绝境突然看到了生的希望,而从心底激发出的力量。

井下的黑暗是让人非常害怕的,没有从事过井下工作不知道井下的危险,四块石头夹块肉,我们这是四个人,心里都有依靠,如果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心里发慌,意志不坚定,那就危险了。我们脚踩着摩电轨道向前走,发现前面有一堆木料,是支护用的,就像刚才的塌方需要支护,师傅说在这里休息一下,大家也确实走不动了,坐下就睡着了,突然轰隆一声闷响,把大家惊醒,这是里边坑道又塌方了,即然能听到,说明我们没走多远,师傅说大家睡了一会,体力能恢复一些,马上走,我们起身扛着经纬仪就走,睡了一会果然有了一点力气,走得也快了一些,这时仅有的一个电石灯也灭了,突然,我被掉下的摩电皮打着,摔出去有七.八米,昏迷过去,这摩电是36伏,弱电,大家急忙跑过来把我从水沟里拽出来,我浑身湿透,只好脱下拧干再穿上,还得接着走,其实这时身体透支已十分严重,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磕磕绊绊,摇摇摆摆,师徒四人已经到了极限,根本就走不动了,但生的希望在支撑着大家,我们扶着石壁一步一步的挪着,一个挨着一个顺着石壁倒了下去。

待我们醒来,已是在井口外,有几个人在给我喂水,眼睛盖着衣服,但能感觉到阳光的温暖,我想要说话,但却张不开嘴,只听有人说车来后立即送医院,一会来了几台车把我们送到医院,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清醒过来,一看是在医院,正打着点滴,病房有很多人,只听他们说,太危险了,这要不是发现及时,后果就严重了。原来周一上班要开会,找不到我们,才知道我们下井测量的事,领导带人赶到井口,让人立刻下井找人,安全科保卫科等人坐上摩电入井,在距井口5公里处发现了昏迷的我们,(看来我们只走了5.6公里)十点把我们送到了医院。因为表坏了,我们在井下“工作”了34个小时,只吃了两个馒头,一口水没喝,来看我们的领导和同事说,你们的命可真大,尤其是塌方,太吓人了,在医院好好休息,出院后给你们放一周假,恢复恢复精神。过几天处里要专门对这次事故进行分析,评估,报总厂,全处安全大检查,严禁再次发生此类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