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秋天,冬天
乌鲁木齐二道桥国际大巴扎
    我出生在乌鲁木齐,并曾在此生活工作了40多年。早已将其视为了家乡。
    对于家乡的认同。可以说,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闭上眼睛都能摸到回乡的路。
    前几天,家乡的许多朋友,不约而同地给我发了相同的一组照片。
    照片,虽然没有街道名称,也没有摄影师的署名。
    但摄影师对事物的观察,细腻入微,独具慧眼。
    这组照片是:
    三辆汽车停在路边,在大树的掩映下,汽车与大树交相呼应,大树成了季节变化的背景墙。
    枝繁叶茂的绿树叶,
    渐变成金黄的通透,
    再变为枯叶的凋零,
    最后呈现白雪皑皑。
    这组照片,直观地将时光悄悄流逝变化的痕迹,凸显得淋漓尽致。
    幽默,是家乡人民特有的文化。
    家乡的朋友们,瞅着这三辆汽车,在树叶由浓绿、金黄、枯萎、白雪的季节变化中。
    一动不动地停摆着。
    他们笑侃说,自己家乡的停摆只有“三天”:
    夏天、秋天、冬天。
    
    夏秋冬只有“三天”!
    这也是朋友们,在自娱自乐中,直抵心底的苦涩自嘲!

夏天,秋天,冬天(朋友给的这组照片,圴未署摄影师姓名。待知道这位睿智的摄影师姓名后,我会及时将摄影师姓名署上)。
    其实,今年树叶还绿的时候,我曾短暂地回到了家乡。
    8月1日,我从上海飞到了乌市。参加我们当兵五十周年纪念活动。
    远在伊犁的战友们,得知我回到了乌市。
    好家伙!那电话像催命似的,一个接一个,穷追猛打。
    他们说,战友们都想死我了!
    让我一定要回老部队的驻地伊犁,重逢一聚。
    8月4号,伊犁的老战友在电话里,又神秘兮兮地说,他们那里出现了二例无症状患者。
    我这个从小照着戈壁滩上紫外线、闻着孜然味长大的“疆二代”。
    加之,当兵时在部队特务连呆过。大学毕业后,又在自治区党委办公厅工作了十二年。
    对各种资讯,反应极为敏感和准确。
    我马上果断地告诉老战友,对不起了,我不能去伊犁老部队了。
    并且,我会马上离开乌市返回上海。
    因为,我太熟悉家乡彪悍生猛的工作雄风了!
    同时,我也有活生生的真实经历。
    记得前年7月15号,我陪长江养老保险的苏董事长一行,从上海到乌市,专程拜访自治区领导和大客户。
    第二天上午,我们在客户那里座谈。我的手机里弹出了一条信息通报,浙江绍兴有一位乌市来的男子,疑似疫情患者。
    我马上建议苏董事长,我们应立刻改签机票返回上海。
    苏董事长一脸茫然地说,后几天的行程都排满了,还要拜访自治区领导和大客户单位。
    我说,在上海我们听你的。在这里你听我的,一定没有错。
    一行人都在将信将疑中,听了我这个“本地”人的话,迅速改签了机票,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机场。
    飞机飞了五个小时,落到上海虹桥机场后。当我们打开手机一看:
    乖乖,满屏都是乌市停摆的消息。
    我们一行人,在侥幸逃脱被封的喜悦中,早就忘记了被动提前结束工作行程的遗憾。
    此时,人人都恨不得奖我一个大大的熊抱!
    哎!疫情下我们都像惊弓鸟和狡兔。
    只要自己没被套住,就立马感觉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伊犁距离乌市有七百公里,有一千四百里之遥。
    8月5日的乌市,也没有一例疫情的报告。全国各地蜂拥而来的游客,塞满了大街小巷。
    宾馆、酒店一房难求。
    人们在歌舞升平中,兴高采烈地品尝着飘香的羊肉串和瓜果。
    绝大多数游客,根本无法洞见和嗅出背后的端倪。
    有了前年成功撤离的经验,我决定:
    撤!
    立刻就撤!
    马上返回上海!
    临撤前,我还要完成一个传统的保留节目。到我的朋友沙吾提的烤肉店,吃一顿纯正的新疆烤肉。

烤肉店的小师傅在串羊肉串
    我是1995年认识沙吾提的。他的烤肉店在乌市二道桥的一个小巷子里。
    沙吾提的烤肉与众不同。
    每天清晨,他要亲自去屠宰场选购鲜嫩的羊羔肉。
    切下来的羊羔肉片,他要用鸡蛋、淀粉,加上洋葱汁搅拌浸泡。
    然后,他亲自操盘烤串。
    沙吾提的烤肉,我永远是吃了这次,还惦记着下一次!
    快30年过去了,我与沙吾提一家三代人都成为了好朋友。
    沙吾提也老了,他的胖太太也成了胖奶奶。
    现在,沙吾提做不动了。胖奶奶和儿子继续经营着烤肉店。
    胖奶奶形体福态,慈眉善目。
    她说着半生半熟,东拼西凑,将词汇随意自由组合的汉语。
    这种拼装组合的汉语,从胖奶奶嘴里说出来,句句都是幽默。
    我是听一句,乐一句。时常都把我笑翻了过去!
    胖奶奶只要见了我,每次都会给我重复说:
    满世界的人,她最·最·最喜欢的人,就是那个讲四川话的小平爷爷。
    那个小平爷爷嘛,个子最矮、最矮!良心嘛,最高、最高!
    知道吗?他是六星级的好官!
    是六星级!不是五星级!
    胖奶奶说,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卖烤肉是资本主义,要抓起来劳改呢!
    小个子爷爷好,允许他们卖烤肉了,这样他们就可以挣钱养家了!
    现在,他们一家三代人,都靠卖烤肉生活。前些年,家里还买了一个二手楼房。
    胖奶奶一见到我,满脸笑得像花一样,嘴都挂到耳朵上!
    她马上嘱咐小儿子,骑着电瓶车去家里接沙吾提。
    胖奶奶说,今年上海疫情的时候,他们一家人白天、晚上都想着我。
    脑子想着我,心尖尖想着我,肝子想着我,肚子也想着我,全部的身体都想着我!
    担心我们肚子里,没有东西吃。
    胖奶奶嘱咐儿媳妇,给我泡一壶最纯正的香料茶。
    然后说,让我不要急,她要亲自给我烤一个五星级的烤肉。
    随后,胖奶奶亲自去烤肉。
    伴着淡淡的白烟,一串串烤羊肉,在弥漫着孜然香味中滋滋作响。
    胖奶奶边烤肉,边用她那幽默风趣,随性发挥的组装汉语,拖着嗓子大声吆喝:
    来,来,来!烤羊肉,烤羊肉!
    五星级的烤羊肉,没有结婚的羊娃子肉,年轻的很!漂亮的很!
    香的很,美的很!
    不香,不美,不要钱!
    临别时,胖奶奶叮嘱我,一定要再来!
    让我吃惊的是,我上一次到她家吃烤肉的日子,她居然还记得一清二楚!
    告别了沙吾提、胖奶奶一家人,我就直奔机场,返回了上海。
    果然,两天后乌市就熄火了,一个城市就“歇着”了。
    家乡夏秋冬的“三天”,在熄火中一天,又一天度过了。
    沙吾提、胖奶奶一家可好吗?
    沙吾提、胖奶奶家的烤肉店,属于微小个体餐饮户。他们是标准的“手停、口停”行业。
    火,已经熄了。
    肉,自然也不能烤了。
    沙吾提一家,生活来源也就断了。
    这夏秋冬的“三天”,他们是怎么过的?
    我不知道!
    但我的心,一直在牵挂,在思念,在默默的祝福!
    祝愿沙吾提一家,在社会的互助下,一切都好!

我与维吾尔族老大爷聊天
    在乌市,我还有很多亲戚。
    表妹微信说,他爸爸也就是我的姨夫,疱疹病犯了,医院也去不了。姨夫被疱疹病痛折磨的,直扇自己的耳光。
    我听了之后,很着急,给姨夫打电话。
    87岁的姨夫,耳朵有点背,说起话来,声音也就格外的大。
    姨夫说,他的疱疹病处在太阳穴附近,这个区域的神经特别敏感,犯病时就特别疼。
    姨夫又十分豁达、开朗地说,让我放心,这病也就是疼,但死不了!
    他身体底子好,能活到100岁呢!
    姨夫一直是我崇拜的偶像。他年轻的时候篮球打得特别好,是当时新疆的球星。我打篮球就是受他的影响。
    姨夫说,好在这些日子电视台还在转播CBA。他只要一看篮球,疱疹的疼痛也就被麻痹了。
    一提起篮球,姨夫就来劲了。
    姨夫给我讲,多年垫底的菜鸟南京同曦篮球队,在家乡的小伙西热力江执教下。
    今年在CBA青春四射,火得爆棚。连克北京、上海、深圳、新疆、天津等强队。
    特别是队里今年的选秀状元,大学生林葳,球风与他年轻时非常像,很灵气,很飘逸。
    看林葳这孩子打球,他也仿佛找到了自己青春的影子。
    在回溯的青春光照下,疱疹痛苦感,居然减轻了!
    姨夫说,有时半夜他被疱疹疼醒,睡不成觉。他只有在疼痛中,一遍一遍地反复重看篮球比赛的录像,用这种方式减轻疼痛。
    人,还真的得有自己的兴趣爱好。
    在医院熄火、不能去就诊的情况下,兴趣爱好也能充当“鸭子上架”,转化为精神意念。
    在病魔面前,扮个大仙,比划几下子,吓唬一下病魔!
    这也总比没有药物,要好得多。至少,也能抵挡一阵子!
    87岁的姨夫,在疱疹的疼痛折磨中,为了不让我们牵挂,自己还要尽量强装顽强。
    哎,中国的老辈人都是这样,永远不想让小辈,为他们多操一点心、多添一份牵挂!
    姨夫真坚强,姨夫真有忍耐力!

姨父过生日
    其实,家乡的每一个父老乡亲们,都像姨夫一样,艰难而又努力的生活着,在默默中守护着坚忍的张力!
    要问,夏秋冬“三天”,家乡的父老乡亲们有多难?
    他们将一切难,全都咽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一切困难自己扛!
    一切疼痛自己忍!
    夏天,秋天已经走远了。但冬天,还没有走完。
    我一直在想,我能为家乡做点什么呢?
    但,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能借用沙吾提家的胖奶奶,拼装组合的汉语,向家乡的父老乡亲们道一句:
    我天天,想你们的很!
    白天想,晚上想!
    脑子想,心尖尖想,肝子也在想,全部身体都在想!
    再用家乡人最亲切、最接地气的褒奖语言,敬颂家乡的父老乡亲们。
    你们是:
    世界上最劳道的儿子娃娃!
    劳道的很,劳道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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