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9年深秋,北京紫禁城正门缓缓开启,明英宗朱祁镇亲自迎出殿外,身后跟着钱皇后与满朝文武。被众人簇拥的老者身着织金锦袍,虽满头银发却目光清亮。她正是朱元璋的第十四女,时年80岁的含山公主。
这位历经洪武到天顺八朝的皇室“活化石”,此行只为一件事:求皇帝给自己提前修陵墓。当内阁以“无先例”驳回时,她竟拄着拐杖闯宫说理,最终逼得英宗特批工部动工。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何以让帝王如此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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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妃所生的“透明人”
1380年的南京皇宫,52岁的朱元璋迎来了第十四女的降生。新生儿的母亲是高丽进贡的韩妃,这个带着异域血脉的女婴,便是后来的含山公主。可这份“皇家血脉”并未给她带来多少荣光,韩妃入宫不久便因思乡成疾离世,年幼的含山成了无母庇护的孤女。
在朱元璋的42个子女中,含山公主的存在感极低。嫡出的宁国公主、安庆公主有马皇后撑腰,兄长们要么封王要么掌兵,而她既非嫡女,母族又无势力,只能在宫廷角落默默成长。
史书记载她“少孤,性沉静”,童年最大的记忆,便是看着父皇在朝堂上掀起血雨腥风,胡惟庸案、蓝玉案接连爆发,官员人头落地的消息传到后宫时,她总是躲在侍女身后不敢作声。
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14岁的含山迎来了人生转折,朱元璋将她许配给扬州卫军官尹清。这桩婚事透着明显的政治考量:尹清出身普通,无外戚干政的风险,既能给公主安稳归宿,又能借机拉拢军中中层势力。
婚后的日子平淡却安稳,她很快生下两个儿子尹勋、尹玉,本以为能就此相夫教子,可命运在四年后给了她沉重一击。
建文元年(1399年),朱棣以“清君侧”为名发动靖难之役,尹清因在南京后军都督府任职,被卷入政治漩涡。史料虽未明载其死因,但从建文政权垮台后尹家的境遇推测,他极可能死于战乱或政治清算。18岁的含山一夜之间成了寡妇,抱着年幼的儿子站在空荡荡的公主府,耳边是城外的厮杀声,眼前是尚未可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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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惊魂
1402年,朱棣的大军攻破南京,皇宫大火冲天,建文帝下落不明。这场叔侄相残的浩劫中,无数宗室成员因站队被清算:支持建文的湘王朱柏自焚而死,拥护朱棣的齐王朱榑后来也被削爵圈禁。而含山公主的选择,是“沉默到底”。
她既没有像姑姑永嘉公主那样暗中给朱棣传递消息,也没有像建文旧臣那样殉节。每天只是紧闭府门,教儿子读书识字,府中仆役若敢议论朝政,立刻被打发走。有朱棣的部下上门“慰问”,她始终以“妇道人家不懂国事”为由避而不见,只派管家送上薄礼致谢。
这种“不掺和”的态度,反而救了她全家。朱棣登基后,对宗室采取“恩威并施”策略:对有威胁的藩王痛下杀手,对无实权的公主则刻意笼络。永乐三年(1405年),朱棣下旨封含山为“长公主”,三年后又拨款修缮她的公主府。有人劝她入宫谢恩,她却只让长子尹勋代劳,自己始终留在南京,与权力中心保持距离。
永乐十五年(1417年),朱棣召她进京。身边人都劝她趁机攀附,她却只带了些家乡特产,见面时绝口不提朝政,只哭诉寡居之苦和儿子生计艰难。朱棣见状放下戒心,不仅赏赐了大量金银,还破例授予尹勋“孝陵卫副千户”之职。这个官职看似不起眼,却能“食禄不任事”,等于给她家发了份永久俸禄。
含山公主的清醒,在永乐朝显得尤为难得。她看透了帝王的权术:朱棣的优待从不是出于亲情,而是为了向天下展示“善待宗室”的形象。与其卷入权力游戏,不如守住本分,靠“无害”换取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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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朝元老
朱棣死后,皇位在短短二十多年里换了四个人:朱高炽(洪熙)、朱瞻基(宣德)、朱祁镇(正统)、朱祁钰(景泰)。每一次更迭都伴随着暗流涌动,而含山公主的地位却越来越高。
洪熙元年(1425年),刚登基的朱高炽立刻加封含山为“大长公主”。这位只比含山大三岁的侄子,深知宗室稳定的重要性,不仅赏赐她钞万贯,还特意减免了公主府的赋税。
有人不解为何新帝如此厚待她,其实答案很简单:朱高炽需要借助这位“太祖之女”的身份彰显正统,而含山从不恃宠而骄,每次受赏都上表谢恩,言语谦卑至极。
宣德年间,朱瞻基对这位“姑祖母”更是敬重。他听说含山公主教子严格,特意召尹勋入宫任职,还赏赐了一幅朱元璋的手迹。含山公主趁机上奏,请求将丈夫尹清的灵位入祀功臣祠,朱瞻基当即应允。

这既是对她的安抚,也是对老臣后代的体恤。此时的含山,已从边缘公主变成了皇室“吉祥物”,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仁宣之治”下宗室和睦的最好证明。
正统十四年(1449年),“土木堡之变”爆发,朱祁镇被瓦剌俘虏,朱祁钰登基为帝。这场大变故中,含山公主再次展现了她的生存智慧。她既没有像某些藩王那样趁机觊觎权力,也没有像朝臣那样激烈争论“战与和”,只是捐出府中金银助军,然后闭门不出。朱祁钰为拉拢宗室,将她的岁禄增至一千四百石,使其成为明朝待遇最高的公主。
景泰七年(1456年),随着朱元璋的子女陆续离世,含山公主成了太祖亲生血脉中唯一的“独苗”。朱祁钰特意派人到南京慰问,赏赐的绸缎、米面堆满了公主府。此时的她,早已不是那个无人问津的混血公主,而是整个大明宗室的“活化石”。她的存在,连接着开国皇帝与现任君主,成了皇权传承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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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岁闯宫要陵墓,获赐皇后凤冠
1457年,“夺门之变”爆发,朱祁镇复辟,改元天顺。朝堂上又是一番清洗,景泰旧臣被连根拔起,而含山公主依然稳如泰山。朱祁镇对这位“姑曾祖母”敬重有加,不仅保留了她的所有待遇,还每月额外赏赐羊肉、烧酒,派人定期探望。
天顺三年(1459年),80岁的含山公主做出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她亲自从南京赶到北京,求见朱祁镇,要求提前修建陵墓。在明朝,公主生前修墓并无先例,内阁首辅李贤当即驳回,认为“于礼不合”。可含山公主不死心,直接闯到皇宫门口,说什么也要见皇帝。
朱祁镇听闻后吓了一跳,赶紧让钱皇后亲自到宫门口迎接。见到这位白发苍苍的老祖宗,朱祁镇连忙让座奉茶。含山公主开门见山:“老身是太祖最后一个子女了,若死后陵墓草草了事,恐对不起父皇在天之灵。”
她语气平静却态度坚决,朱祁镇见状立刻下旨:“工部速办,规格按公主最高等级来!” 不仅如此,他还派人一路护送含山回南京,沿途官员必须出城跪拜迎接。
这场“闯宫维权”,让含山公主的声望达到了顶峰。人们这才意识到,这位看似低调的老公主,早已凭借辈分和口碑,拥有了连皇帝都不敢轻视的分量。天顺六年(1462年),含山公主病重,朱祁镇连夜派三名御医赶赴南京诊治,还破格赏赐了一顶“珠翠九翟博鬓冠”。这顶镶嵌着九只翠玉鸟的金冠,本是皇后专属的礼器,赐给公主堪称“旷古恩典”。
当年九月,含山公主在南京公主府安详离世,享年83岁。朱祁镇下旨辍朝一日,以“接近皇后”的规格厚葬她,还封她的次子尹玉、长孙为锦衣卫百户,让尹家世代享受俸禄。礼部官员在墓志铭中写道:“历八朝而尊荣不改,经百难而家族安然,盖宗室之楷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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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争不抢的生存哲学
含山公主的一生,从未掌握过权力,也未留下惊天动地的事迹,却成了大明前期最特殊的“稳定器”。她的“定海神针”之力,并非来自权谋,而是源于三个字:不、争、忍。
一不:不涉党争。从靖难之役到夺门之变,每次政治风暴她都身处其中,却始终“作壁上观”。她从不给任何皇帝提政治建议,也不与权臣交往,这种“无害性”让她成了所有掌权者都能接受的存在。正如史评所言:“公主不言政事,而政事不能动其位。”
二争:只争本分,不争特权。她一生只向皇帝提过两次要求:一是为丈夫入祀功臣祠,二是提前修建陵墓。这两件事都关乎家族尊严与身后名,而非权力或财富。反观其他宗室,有的争封地,有的争兵权,最终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三忍:忍常人所不能忍。年少丧母、18岁丧夫、守寡65年,人生的苦难她一一承受;皇帝换了一任又一任,她从不抱怨待遇高低,始终谨守臣女本分。这种隐忍不是懦弱,而是看清了皇室生存的本质:与其争一时之荣,不如熬一世之稳。
在明朝16位皇帝中,含山公主亲眼见过朱元璋、朱允炆、朱棣、朱高炽、朱瞻基、朱祁镇、朱祁钰、朱见深(幼时)八位,正好是一半。她见证了洪武的铁血、永乐的盛世、仁宣的宽政,也目睹了靖难的残酷、土木堡的惨败、夺门的诡谲。王朝在她眼前起起落落,而她像一块沉默的石碑,立在风雨中从未倒下。
有人说她活得太“窝囊”,一生都在讨好皇帝;可换个角度看,她用最低调的方式,守住了家族的平安,活成了朱元璋子女中最长寿、最尊荣的一个。在伴君如伴虎的封建王朝,这何尝不是一种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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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