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无烟火，骨有烟霞——读壶散记之邹跃君思春壶
以初春的嫩笋，
来隐喻对春天的渴思与呼唤，
或许是邹跃君这把壶构思的初衷。
这把思春壶给我的总体印象是：
鬼斧神工、骨肉丰美。
“鬼斧神工”是诸多壶友
对邹跃君老师壶艺的评价，
久有耳闻，笔者曾不以为然，
但当面对这把思春壶时，
其工艺之精雅，绞泥之清奇，
细部之绝妙，
真是让人开了眼界，感佩之情，
“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就连文字表现欲较强的我，
也实感无话可说。
那么何谓“骨肉丰美”？
这把壶又是如何冠以“春”之名？
不妨分而叙说之。
首先，其“肉”的特征表现是“鲜嫩”，
正如唐诗人韦应物所咏：
“新绿苞初解，嫩气笋犹香。”
具体而言，一是泥色清嫩，
本壶三种泥色，
基本都属于同一矿系，
壶身嫩黄，壶钮豆绿，
壶把、壶嘴沉香如水，
冰心仙骨，触手犹禁。
二是形态清奇，
器型如笋苞初剥，
嫩面吹弹欲破，
又似竹根新削，
节痕汁泪欲流，
特别壶身中那圈笋苞曲线，
摇曳宛转，徐疾起伏，
柔嫩妩媚，一唱数叹；
而壶盖如竹簧内凹，
其上一只七星瓢虫，
也在初春里醒来，
螨姗而动，生意蔚然；
壶钮一段春笋，生嫩鲜活，
直教人口水生津，齿留余香，
那条细细的虫蛀痕，
谅必已裹入什么馋虫儿
（或许就是这只瓢虫）之腹了吧？！
三是韵味清新，
整器充盈着春的气息，
显露着勃勃的生机，
有清水出芙蓉之美，
更难得的是，
其意蕴虽然活色生香，
但却不带一丝脂粉气、烟火气。
其次，骨的特征表现是“有节”，
正如宋代诗人徐庭筠所云：
“未出土时先有节，
便凌云去也虚心。”
本壶壶身由竹笋根塑就，
呈不规则仿生形态，
骨骼清奇，气韵饱满，
其上节痣圈圈，绞泥泛红以生晕，
根须点点，泥丸蝌蚪犹飘浮，
屈曲留老节，纠结含天趣，
周身苞节参差，
既无刻意安排，又不狂乱乖张；
壶把则由一段竹枝扭曲而成，
张弓蓄遒，劲节蕴傲，
耿耿瘦骨，勃勃生机；
壶嘴由竹节自然胥出，
与壶把隐为呼应，款通衷曲；
就连壶钮一截幼笋，
也是虚心以待，有骨有节。
纵观整器，
可谓：骨骼清奇，烟霞满纸。
由此，这把生机勃勃的茗壶，
有如一枚清新脱俗的春笋，
浑然一体，自然生成，
有骨有肉，春意宛然。
而沟通骨与肉的，
正是中国传统爱竹文化的精髓，
即独立高标、悠然清远的境界，
不为俗污、不为时迁的节操；
亦是对乾坤春意的思盼与呼唤。
邹跃君在业界素有紫砂奇才之譽，
他的作品多以花塑象形壶器为主，
构思创意奇诡，兀自传神，
擅长运用多种装饰手法，
尤善绞泥写意，云霞晕染。
这把思春壶正如诗人李商隐
在其《初食笋呈座中》所云：
“嫩箨香苞初出林，
於陵论价重如金。
皇都陆海应无数，
忍剪凌云一寸心。”
初春时节，乍寒乍暖，
三两个知己围坐，
数十片龙井投壶，
器之笋香唤起，茶之清香漫溢，
春之思绪荡漾……。
“气无烟火，骨有烟霞”，
性灵飘举，心意神飞，
那真是神也不羡，仙也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