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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第 080 篇文章

相较于希腊，罗马帝国由多民族所构成，因此缺少那种基于家族族长的纽带或对一个民族共同体的向心力，需要依靠暴力来维系其统治。世界历史到了罗马者，似乎发生了倒退，又回到了先前与东方世界相似的君主专制模式。

然而，尽管出现了倒退，但罗马帝国与波斯帝国亦有着本质的不同，在罗马，个人权利已经被得到了认可与广泛接受，是其最基本的观念之一，而在波斯帝国中，个人权利则是没有的。

与希腊相比，那种自由精神在罗马帝国已不复存在，整个罗马帝国时期除了基督神学之外，再没有原创性的哲学思想。与希腊人相比，罗马人的内心更为保守，他们退回到了斯多亚派、伊壁鸠鲁派与皮浪的存疑派之中才能找到自由。

尽管这三大学派的内部有着巨大的差异，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即他们都倾向于蔑视世俗中的一切，包括权利、财富与荣耀。

在黑格尔看来，这三大哲学流派之所以在罗马帝国时期流传，是因为当个体面对权利的时候，所显现出来的一种无力感，从而退回到哲学中的一种消极逃避行为。

相比于消极的哲学，基督教的出现提供了一种积极的解决办法。

黑格尔对于宗教的看法离不开西方世界长期以来被基督教所笼罩的氛围中，在他看来，宗教的发展也是隶属于世界历史发展的一部分。真正的宗教是具有启示性的，是具有现实性的精神。

黑格尔作为唯心主义者，他的思想大体上是一种形而上的，是精神性的，而非物质性的。

宗教的发展遵循自然宗教–精神个体性的宗教–绝对宗教三个阶段。

自然宗教是最为原始的一种宗教，也是最直接的形态，还没有摆脱外在的自然性。在这个阶段，宗教与感性的自由还有这很大的关联，它还受到自然的束缚。

在自然宗教阶段，还可分为三个小阶段，第一小阶段是直接宗教的阶段，它以巫术的形式存在。在这一过程中，人已经意识到了精神是高于自然的，在我们这个大千世界的背后，还有一个精神性的世界，这也对应于人类早期社会中的泛神论，当然，这里并不包括希腊宗教与罗马宗教。第二小阶段是意识自身分裂的阶段，神被当做一种绝对的本质力量，神是伟大的，是全能的，人在神面前是没有自由的，也是卑微的。第三个小阶段是向精神个体性的宗教过渡的阶段，在这一阶段，人的能动性体验了出来，人在神面前再也不是无能为力的了。比如波斯的摩尼教，他们认为光明是善，但是又强调世界是二元的，有光明也有黑暗，光明和黑暗是相互对立的。他们认为光明就在于对黑暗的斗争，可以看到这依然有着比较强烈的自然色彩，但是已经体现出了某种能动性，这种能动性是前一阶段所没有的。

宗教的第二阶段是精神个体性的宗教，在这一阶段，它“所实行的精神的提升是彻底地反对自然的东西”。这句话有些拗口，且有些费解。大概理解一下其中的意思。我们中国人很容易理解，自然是唯物的，这个宇宙也是唯物的，我们很容易就能接受一个没有上帝或神存在的世界，是物质的，而宗教大都是精神性的。在这一阶段，自然是非本质性的，思维或精神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它规定了自然该如何运作，以及写下自然的律法。站在唯心主义的立场就很容易理解到这一层的意思。

同样的，精神个体性的宗教也分为三个小阶段，它们分别是犹太教、希腊宗教与罗马宗教。犹太教已经完全超出了自然宗教的自然性，而把纯粹精神性的东西当做最高的实在。在犹太教中，只有上帝是本质性的，他创造了这个世界，除了他之外，其余都是非本质性的。

希腊宗教中的神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高的实在。希腊世界中的神是多种多样的，每一个神的背后都代表着人的一种理想化的投影。但是相对而言，希腊宗教中的神还具有一定的自然性，因为他们没有善恶之分。哪怕是他们所代表的光明与正义，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天生就如此。

当我们说希腊神话与罗马神话的时候，它们具有很高的重合度，很多神的职能与故事也一模一样，仅仅只是名字不同。但是希腊宗教和罗马宗教亦有一些特别的差异。比如，罗马宗教中的主神朱庇特作为众神之主，地位要比希腊中的宙斯要高得多。再者，罗马人将这些神搬进了万神殿，这些神都是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都是由某一现实的目的而被设定的。在黑格尔看来，罗马宗教中的神体现了某种合目的性，因此他们又是合目的的神。

但是罗马宗教依然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它没有超越性。

黑格尔认为，基督教是宗教发展的顶端，人们能够从上帝那里看到自己，达到与神的同一，个人对于神来讲，是完全自由的。

基督教中最重要的一个观念是“道成肉身”，在黑格尔看来，基督教之所以与其他宗教不一样，就在于耶稣基督即是人，又是神的儿子。人是按照上帝的形象所创造出来的，尽管上帝是完满的，而人是有局限的。

基督教又体现了自由意志的发展，因为在上帝看来，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因此，基督教是反对奴隶制的，每一个人类都是相等的。

为了更好理解宗教的发展，黑格尔将其比喻成了人的成长，认为它们有着相似性。自然宗教相比于人类的童年时期，个体依旧受制于自然；第二个阶段是少年阶段，个体的能动性显现出来了，但其依旧被自然所束缚；第三个阶段是成年阶段，人的理性能力增长了，个体已经摆脱了自身的主观性，也就是变得现实了，会从现实利益考虑而做事，有些事虽然自己想做，但做了会对自己不利，于是在理性的思考下便放弃了。当然，如果用黑格尔的逻辑，这里的从现实出发即是人的理性；第四个阶段是老年阶段，个体已经回到普遍的目的，与普遍达到和解，因而个体真正得到了自由。

老年阶段并不代表进入了死亡期，或许正如孔子所言，黑格尔的老年阶段是“从心所欲，不逾矩”。

基督教在罗马帝国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尽管东罗马帝国在罗马帝国分裂之后依旧存活了近千年，且将基督教定为了国教，但是在黑格尔看来，这是一种停滞且颓废的基督教，因为它试图用基督教的虚假外表来粉饰那已经烂透了的组织结构，需要一个新的民族来实现基督教的最终宿命。

无疑，这就进入了世界历史的第三个阶段，日耳曼人的历史。与其说日耳曼人选择了基督教，不如说是世界历史的意志选择了日耳曼人继续传承与发扬精神宗教，从而能够达到绝对精神。

反正不论怎么说，黑格尔的历史观带有一种很强烈的目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