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能开,1937年生,曾任北京师范大学物理系党支部书记,1979年了为了把全家的户口转出来,请调到河北廊坊石油管道学院,从教研组长一直干到院长,2024年10月21日去世,今天刚好一周年纪念日,特发其小儿为他写的诗。

墨痕

——致父亲向能开

朱家庄的雪与墨

一九三七年的雪,

落在鄂东南的田埂上。

朱家庄的瓦檐下,

一声啼哭,压低了风的呜咽。

“能开”——

名字是祖父埋进冻土的一粒种,

期盼在破碎的时节能顶出芽。

五岁的拳头,握不住羊毫,

在黄文穆村的红模上,

画下人生第一道弯弯曲曲的“道”。

此后,书箧在肩,

脚印洒向吴家村、向家堡、叶家祠……

吴映堂的戒尺,向奉鸣的吟哦,

将“子曰诗云”熬成

兵荒马乱里,一碗安魂的米粥。

直到马石立的黄先生,

将父亲的名讳,

研进浓墨,写下:

“志可出身人有道,

和无理节事不平。”

那副联,贴上中堂,

像为漂泊的童年,

钉下了一枚沉稳的橛。

前排左二

江流与星火

新学的钟声,撞破东岳庙的沉寂。

他从之乎者也里抬头,

望见算学与格致的光。

大冶中学的奖章,

在少年胸前,微光闪烁,

像暗夜积蓄的露,终凝成珠。

黄冈的三年,江水汤汤。

学生会主席的袖章,

是火,是风,是淬炼的初章。

一九五六年盛夏,

一颗年轻的心,在镰刀锤头下,

找到毕生的航道。

前排右一

北京的星火,比故乡的更密。

北师大物理楼的灯光,

照亮的不只是电磁与粒子,

还有一个兼任班主任的青年,

在学海与人事间,

测量着责任的标尺。

十年韶华,从学生到先生,

他将自己铸成

象牙塔里一枚坚实的卯榫。

改道与深耕

一九七九,人生的方程,

出现了一个新的变量。

为了长子户籍页上,

一个城市的印章,

他解开了北京的结,

走向华北平原的廊坊。

[今日头条]向应明:墨痕——致父亲向能开

这不是沉落,是改道。

像江水为灌溉良田,

义无反顾,流入更狭窄的渠。

管道局的讲台一样坚实,

自编的教材、自译的论文,

是“志”在另一片土壤

生发出的新绿。

胃被切去三分之二,

生命的容器,反而更显阔大。

他将侄子接来,又将儿子送往北大,

用一场脑部手术,

为次子撬开命运的铁门。

“和”不是妥协,

是家族藤蔓,坚韧的攀援。

从教研组长到一院之长,

他行走在图纸与人事之间,

将“事不平”的棱角,

一一熨帖成“有道”的坦途。

劳模的证书摞起,

高不过,除夕夜

那桌团圆饭升腾的热气。

左一

归途与印痕

当辽河的冰雪覆盖油田,

他不再是院长,

只是一个为孙儿辅导功课的祖父。

六十寿辰的烛光里,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

与当年私塾里那个描红的孩子,

渐渐重叠。

终于,他回去了。

带着满身的北国风尘,

回到朱家庄的起点。

新屋在旧基上站起,

像他的一生,在传统的根系上,

长出崭新的枝叶。

二零一二年,他为儿子的新厂房奠基,

脚下,是金桥工业区的热土,

身后,是沉睡的祖辈山峦。

他再次站定在中堂,

看那副穿越世纪的联。

墨痕是淡了,

但每一个字,

都已用八十年的行走,

重新描摹,刻进骨血。

那不再是纸上的训言,

是一个人,用一生

写就的,最漫长的诗篇。

而诗的结尾,落在

故乡泥土深处,那一声

最初的啼哭里。


向应明,1963年生,男,汉族,湖北大冶人,中共党员。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现任中油管道京磁新材料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河北省湖北商会发起人之一,河北省湖北商会常务副会长。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法律顾问:刘太平  向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