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笔力能扛鼎,五百年来无此君。
——元·倪瓒


这句诗,最初是元代画家倪瓒(倪云林)用来称赞另一位元代画家王蒙的。后来,书法家启功先生将这句诗移用,给予了明末清初的书法大家王铎(字觉斯),以此盛赞其书法笔力雄健,气魄非凡。

在明末清初的中国艺术史中,王铎如同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光芒耀眼而命运多舛。他以其独特的书法艺术震撼了时代,却也因仕途选择而备受争议。他前半生仕明,后半生降清,因“贰臣”的身份被当时士人看不起。

人们知道王铎,或许是因为他留下了恣肆狂放的行草立轴,与傅山、倪元璐、黄道周等书法家共同开辟了明末清初草书立轴的一代书风。但鲜为人知的是,王铎留下了非常多的书画题跋。

今天,让我们走进这位被称为“神笔王铎”的书画题跋。


01

·王铎《小楷恭贺张老年伯荣寿卷》


35.5×152.9cm | 纸本
这篇小楷长卷是王铎为同乡好友张问仁的父亲所书的祝寿文,它更加强调宁静与秩序。与大众熟知的狂放草书不同,王铎在此作中展现出严谨精致的一面。

作品中不乏古奥难辨的异体字。这些字形奇特的文字,如同密码般隐藏在书法作品中,诉说着一个时代的美学追求与文化风尚。


左:王铎《小楷恭贺张老年伯荣寿卷》中的“复”字
右:林尚葵《广金石韵府》中的篆书“复”字

在文人阶层受到新兴市民阶层挑战的背景下,使用异体字成为文人彰显身份、维护文化优越感的一种方式。


02

·王铎《行草临阁帖卷


无尺寸 | 纸本 手卷

《行草临阁帖卷》是王铎以行草书临写《淳化阁帖》的书法手卷。在这卷作品的卷尾题跋中,王铎道出了其学书临古的核心观念:“书学以师古为第一义。”

一个时代中,能够随着自己心境营造出万千气象,但又不失古人法度的人毕竟太少。

因此,王铎也在题跋末端小字感慨学书三十年以来知己寥然,犹如伯牙与子期之间的知音难寻,于是留下了意味深长的叹息:

悠悠千载,不知者必谓我言也诩。何诩何诩?旦暮遇之乎?

王铎《行草临阁帖卷》题跋末端小字



画 单 | 师古第一 王铎书画题跋集萃

03

·王铎《赠汤若望诗册跋》


25.8×31.6cm | 纸本

在清顺治二年(1645年)的某个冬日。王铎在降清后陷入人生最困顿的境地。他提笔为一位特殊的朋友——德国传教士汤若望,书写了一册诗翰,即《赠汤若望诗册》。    

王铎在题跋中不讳言向他的“德国笔友”汤若望吐槽自己的窘境:“书时,二稚子戏于前,叽啼声乱,遂落数字,如龙、形、万、壑等字,亦可噱也。”   

生活的琐碎嘈杂让王铎不禁畅想山水幽居,浸淫书画雅事的闲适安逸的生活,他接着这样写到:“书画事,须深山中,松涛云影中挥洒,乃为愉快,安可得乎?”

04

北宋·李成《小寒林图》


39.4×71.4cm | 纸本

顺治三年(1646年)王铎已降清两年,从明朝礼部尚书变为清廷的“贰臣”,身处道德与现实的夹缝中。

他在友人家中看到李成《小寒林》图后,被气象萧疏的画意打动,提笔题下:“营丘意匠,披对苍郁,飒飒秋气感人。

李成《小寒林图》局部

题跋虽短,却是其楷书艺术的精品。这件作品展现出罕见的大字楷书风貌。笔势雄浑,如巨石当空,前三行楷书字迹稍大,运笔明显出自颜筋柳骨之法,结字奇古,逸趣横生。

05

元·赵孟頫《洛神赋》(王铎跋本)


29×220.9cm | 纸本

第一次题跋中,王铎以“审观数日”的严谨态度,得出“得二王神韵者仅赵孟頫一人”的结论。他将赵氏与鲜于枢、康里巎巎等书家对比,认为后者“皆不及”。

清顺治五年(1648年)五月,56岁的王铎在友人处再次见到赵孟頫行书《洛神赋》长卷。这已是他第二次为此卷题跋——前一次在卷尾,这次则在前隔水上郑重写下“戊子五月”观款。

元·赵孟頫《洛神赋》中王铎的第一次题跋

在第二次题跋中,王铎用“光怪夺目,真沉泗之鼎复现人间”的比喻,形容赵孟頫书法的璀璨夺目。这一评价不仅关乎技法,更触及艺术本质的震撼力。

06

明·王铎王屋图并诗卷


29.9×639.8cm  | 纸本

这件作品中,王铎描绘了王屋山的山水景致,并书写了近作诗卷相赠,合称一画二长卷

这卷草书纸精墨妙,墨色苍润剔透,行笔峻爽遒劲,布白参差错落,风格纵逸之中含有稳健,沉郁之中富有灵性。展现了王铎深厚的书法功力。该作品是研究王铎晚年书法艺术和当时心境的重要实物。

07

五代十国·董源《潇湘图


 50x141cm  | 纸本

王铎在好友袁枢家中得见董源名作,忽然兴从中来,直接在手卷装裱的绫上提笔写下这则题跋。

董源《潇湘图》中的王铎题跋

跋文开头:“舟行诸岩欲动云吞雨吐,时霢霂薇下,未审有渰之声,在檐石欤,在娟素”的描绘,则生动记录了观赏画作时窗外真实的天气景象(微雨飘洒),并与画中江畔行舟,烟雨濛濛的意境相呼应,展现了王铎作为艺术家的细腻感知。

董源《潇湘图》(局部)

“葵邱城堕家失,有此数帧,不宜郁宜快也”。既是对袁枢在艰难时局下仍能保有此等艺术瑰宝的宽慰与共情,也流露出对名画得以传世的欣慰。

王铎的书画题跋如一面面镜子。折射出晚明的社会百态;折射出明清鼎革下士人的复杂内心;折射出王铎书画赏藏的理念与眼光;更折射出一个活泼立体的王铎……

画单中共辑录了82幅王铎书画题跋

呈此王铎书画题跋画单,以飨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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