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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郎沿溪行，一步一洞天，芷兰何所依，声声桃花源。”由常德本土词作者麻建明、歌手唐唯作曲演唱的民谣《桃花源记》，唱出了桃花源里的城市人们的心声。

常德桃花源载入史册 哪些人功不可没？

■ 彭亮

桃花源是文学意象还是地理纪实

桃花源一名起源于东晋陶渊明的那首《桃花源诗并序》，即大家耳熟能详的《桃花源记》，但是对桃花源的认知到底是文学意象还是地理纪实描写，历来都是纷纷扰扰。

今天仅从桃花源地理所在来看，陶渊明在《桃花源记》开篇就交代：“武陵人捕鱼为业”。能称之为武陵人，必然是基于区划的籍贯词汇，符合当时这一地点描述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武陵郡，即以今湖南常德为治地的沅澧流域，另一个则是汉晋时期与武陵郡共存的武陵县（即今湖北竹溪）。

▲常德桃花源建于1992年的牌坊。1995年，时任国家主席、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视察常德题写了“桃花源”后，当地将江泽民的题词镌刻上牌坊。潘敬林 摄

陶渊明虽写了这篇名文，但搜索历史文献典籍，目前并无他到过“武陵”的直接证据。只有托名陶渊明著述的《搜神后记》里边有一个更原始的《桃花源记》文本，跟现在的传世文本在文字上有一些出入。

当然不可否认，不论是南北朝时期黄闵、伍安贫等人撰写的《武陵记》还是《搜神后记》里，都有描写一些诸如“射鹿”之类跟《桃花源记》的故事类型相似的情节，梁陈时期也有庾信、徐陵、沈君攸等人的诗里提到了“桃源”二字，但这都是因为受到《桃花源记》文本的影响，恐还属于文学意象范畴，并没有真正的地理确实和寻访认定。

常德桃花源地位的确定

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文本故事尚属人间故事，但桃花源从人间故事演化到仙境故事，再到地理确认为常德桃花源，是后世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它与道教、文人和朝廷三方合力构建和认定有关。

现存文献中最早将桃花源演化为仙境故事的，是梁朝任昉的《述异记》：“世传秦末丧乱，吴人于此避难，食桃李实者皆得仙。”以及陈朝张正见的《神仙篇》：“浔阳杏花终难朽，武陵桃花未曾落。已见玉女笑投壶，复睹仙童欣六博。”

道教从东晋开始构建了自己的“洞天福地”体系，但最初都没有列出具体名录，真正把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构建成体系并列出名录的是唐朝人司马承祯的《天地宫府图》，在这部著作里，桃源山洞成为三十六小洞天的第三十五个：“周回七十里，号曰白马玄光天。在朗州武陵县，属谢真人治之。”绿萝山也成为七十二福地中的第四十六名：“第四十六：绿萝山，在朗州武陵县北。”桃花源就此从地理上第一次得到了道教体系的认定。

▲常德桃花源是我国道教圣地之一，道观建筑群桃川万寿宫（又名桃川宫）是其代表。始建于东晋，最初叫桃源观，历朝历代屡毁屡建。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当地和湖南省道教协会重新修复桃川宫。 图片来源：桃川万寿宫

司马承祯作为道教上清派第十二代宗师，在道教内部和奉老子李耳为唐圣祖的唐朝朝廷影响力巨大。天宝七年（748年），唐玄宗下《天宝七载册尊号敕》（见《唐大诏令集》卷九）：“天下有洞宫山，各置天坛祠宇，每处度道士五人，并取近山三十户，蠲免租税差科，永供洒扫。”敕文中虽未明确提到桃源，但会昌元年（841年）狄中立的《桃源观山界记》碑文中，明确指出有关桃源观的一应待遇（包括三十户观户等），“准天宝七年五月十三日制”。从此可知，虽然天宝七年时司马承祯早已过世，但司马承祯构建的三十六小洞天之一的桃源洞天得到了朝廷的极大认可，并推行了一系列的维护政策。

有了朝廷的官方敕令，桃源观得到大力修护，自然吸引了不少热心寻道的文人墨客和佛道方士踏访，其中第一批前来的就是当朝大名鼎鼎的张旭、孟浩然、王维、李白等人，他们实地踏访游玩，写了不少有关桃源的诗作。

之后道教上清派第十五代宗师黄洞元直接来桃花源修道，由此吸引了更多人前来。唐大历年间，黄洞元弟子瞿童在桃花源升仙故事，经过文人苻载《黄仙师瞿童记》和朗州刺史温造的《瞿童述》两篇文章的传播，更是让桃源声名大噪。

唐朝宰相李德裕是一名“道教重度信仰者”，作为唐朝后期的重要政治家，他在追忆与茅山道士孙尊师往来的诗《尊师是桃源黄先生传法弟子，常见尊师称先师灵迹，今重赋此诗，兼寄题黄先生旧馆》，将桃花源以及瞿童升仙故事传播的更为广泛。

▲常德桃花源景区的渔村余晖，前景为水府阁。 潘敬林 摄

在黄洞元、苻载、温造、李德裕等人的加持下，桃花源迎来了更多的文人墨客，朗州“父母官”刺史窦常和司马刘禹锡两人更是当仁不让地成为桃源“推广大使”。窦常请画师制作了《桃源图》，寄给官场好友，其中一幅就寄给了文友韩愈，还被韩愈嘲讽了一番：“武陵太守好事者，题封远寄南宫下。”

刘禹锡作为窦常的下级同僚，对于桃花源的推崇和宣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刘禹锡在“八司马事件”中被贬来到朗州，担任朗州司马十年，心情郁闷，恰好与道教体系的桃源洞天以及《桃花源记》描写的“遁世”思想不谋而合，心情得到了极大抚慰和释放，他的《武陵书怀五十韵》《八月十五夜桃源玩月》《游桃源一百韵》等多首诗都打上了桃花源的印记。他在朗州广泛采集民歌，创制了“竹枝词”这一新的诗歌体裁，对后世文化影响巨大，包括地方戏曲中的“梁山调”的渊源都据说与此有关。

刘禹锡之后，来桃源寻访的文人墨客更是不知凡几，比如贾岛，比如澧州人李群玉等等，可以说，桃源的地理位置的确认在此时已经成了道教、文人、朝廷三方面的共同认可。

到了宋太祖乾德二年（964年），荆湖路转运使张永锡（非明清县志讹记的张咏）上奏，以“朗州所管武陵、龙阳二县，敷余一场人户不等，仍析武陵上下二乡四千余户，于延泉村别置一县，以桃源为名，并废敷余场入近县。”武陵县因境内有桃花源，析置桃源县就顺理成章了。桃源县因此延续至今，得到了官方最权威的地理认定。

（本文为“溯源沅水”系列新增补内容）

▲1978年，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将相声《新桃花源记》拍成电影，马季先生与唐杰忠专程从北京赶到常德桃花源现场来拍戏。

桃花源现象：贴签托名何其多

■郑维元

“溯源沅水”采访团在桃花源采访时，一个热门话题就是近些年来，旅游热中出现的“桃花源热”。其实《桃花源记》是寓言之文，还是纪实之文，学术界一直存有争议，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到底在哪里，引发大量的笔墨官司。

▲桃花源月夜。这个桃花山牌坊始建于明代、1973年根据民国坍塌前旧貌重建，是桃花源景区标志性建筑。本图系桃源县摄影师罗昌敏采用二次曝光的方式摄制而成，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湖南省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小学美术课本长期使用的底页。

▲1976年，著名相声演员马季（后排中）与桃源县业余作者及宣传文化部门负责人在桃花源大门前合影。

▲桃花山牌坊前留影是一代常德人的记忆，也是老桃花源景区的入口。图为重新修缮的桃花山牌坊焕然一新。牌坊题字系原桃源师范学校胡正谱老师。 潘敬林 摄

随着旅游开发热潮的兴起，一个又一个“桃花源”在“考证”和“打造”中相继问世。据不完全统计，全国有30多个“桃花源”。其中，有10多个省市的“桃花源”在报刊电视和网上经常露面。有的是硬贴标签，托名桃花源的景点，有的是当地也有历史传承，据说还有很多地方都新发现了“桃花源”，在酝酿开发之中。

如此多的“桃花源”，大致有以下几种情况。

一是地名相同。中国太大，人名地名相同的太多。尤其是像桃花源这么寓意美好的名字，古人今人都想放在“身边”经常念着，取地名时自然容易用上它。

二是借桃花源之名，来比喻、形容、象征为桃花源，寄情抒怀，这样的例子很多。

三是硬贴标签，刻意附会。大自然山水造化，与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意境形似者绝非一二。出于某种目的，有心者便有了借题发挥的空间。有山有水有洞有桃花的，山水、地名沾上“武陵”、“桃源”字样的，与陶渊明扯上关系的，都牵强附会，长篇大论演绎“正宗”桃花源。

这不奇怪，现在历史名人名篇都是每个地方的文旅生产力，李白故里、李自成归隐地、昭君墓等有多个地方争抢。所以，全国各地都托名争抢，抢人抢地抢风景的，都没有抢桃花源这么热闹。笔者以为，这种“热闹”非桃花源莫属，这就是旅游热中的“桃花源现象”。

其实，争抢桃花源这块金字招牌，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件好事。这说明大家对桃花源特别喜欢。各地借桃花源之名，拉大旗，聚人心，促旅游，促经济，促发展，为的是建设美好家园。若如此，但愿“神州处处桃花源”。

▲常德桃花源景区的百亩桃林盛开季。 潘敬林 摄

不过，在历朝历代，在游人心中，常德桃花源早已得到公认。

一是有相当吻合的社会历史背景，有与桃花源原型相当吻合的自然地理条件和生活环境，有与《桃花源记》相当吻合相当关键的历史地名，如西汉初年设立并沿用数百年的武陵郡，隋朝三县合一的武陵县，宋代设立且千年不变的桃源县等，其它地方无可比拟，无法撼动。这方面的求证与论述很多，不再赘述。

二是为历代文献典籍一致首肯。稍晚于陶渊明的黄闵、伍安贫，系南朝武陵人，均著有《武陵记》，记载了捕鱼人黄道真发现桃花源一事。唐代杜光庭《洞天福地记》云：“三十五洞桃源山，在朗州（今常德）武陵县”。狄中立《桃源观山界记》详细记载了桃花源东南西北四界及秦人洞、桃源洞的位置。当今权威工具书《辞海》明确指出：桃源山在湖南省桃源县西南，山下有桃源洞，又名秦人洞、白马洞，是东晋陶渊明所记桃花源的遗址。

▲常德桃花源渊明祠和菊圃始建于明万历年间，清光绪十八年（1892年）重建，纪念陶渊明先生。  潘敬林 摄

三是为历代官方重视和认可。自晋代建桃花观之后，唐代重建桃花观，改名桃源观，并由官方确定山界范围，还免除附近30户人家的徭役税赋。宋朝廷更是对桃花源的开发修复达到鼎盛。宋太祖把桃花源所在地的沅江下游地域专置桃源县，至今，桃源县仍是湖南少有的百万人口大县。

之后，朗州官奉诏修建“五百仙人阁”，宋徽宗为此御笔钦赐“桃川万寿宫”匾额，设提点掌管。明清时期，官方修建了不少人文建筑，如方竹亭、遇仙桥、黄闻阁、集贤祠、问津亭、高举阁等。

新中国成立后，尤为改革开放以来，党和政府高度重视桃花源的保护、修复和开发，开启了桃花源景区景点建设的新纪元，修复和新建了一大批景点景观。1995年，江泽民总书记视察桃花源并题词。国务院还先后批准桃花源为“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我想，即使有人用真金白银硬贴桃花源的标签，也贴不上这最高规格的标志和荣耀。

▲2003年9月12日，首届桃花源“福”文化节在桃花源举行。刘伯源 摄

四是作为人们心中的“世外桃源”，为历代游人和文人墨客所仰慕咏唱，并留下了大量文珍墨宝。共有《桃花源集》、《桃花源志》等著作45卷，韵文2000多首，碑刻108块，还有大量民间传说、散文、楹联、字画等。这是其他任何新开发的所谓“桃花源”所望尘莫及的。

各地“桃花源”一览

湖南娄底市新化县奉家镇桃花源

湖南益阳市安化县奎溪镇桃花源

湖南桃花江子良岩桃花源

湖南湘西自治州凤凰县吉信镇桃花源

湖南溆浦县龙潭桃花源

湖北十堰市竹山县武陵峡桃花源

江西九江市星子县隘口镇桃花源

重庆酉阳桃花源

重庆永川市黄瓜山桃花源

云南省文山州广南县贝美桃花源

广西阳朔桃花源

广东省肇庆市怀集县桥头镇桃花源

浙江省上虞市长塘桃花源

浙江省临安市白水涧桃花源

浙江省永嘉县楠溪江桃花源

浙江省松阳县桃花源

江苏省赣榆县沙河镇桃花源

江苏省连云港市宿城桃花源

江苏省无锡市阳山县桃花源

安徽省宿松县汇口镇桃花源

安徽省黄山市黟县漳河流域桃花源

山东省泰安市桃花源

河南省南阳市内乡县夏馆镇桃花源

河南省灵宝市桃花源

河北省临西县桃花源

甘肃省秦安县桃花源

西藏墨脱县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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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于常德晚报2010年8月20日，修订于2025年9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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