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刘秀夜战泥牛现形起,南阳玄妙观便与传奇共生。明清时与北京白云观、西安八仙庵、山东长青观齐名,皇家赐匾、道人云集,却在战火中几近湮灭。千年跌宕后,新址玉皇殿巍然屹立,古观终迎新生,香火再续,静候探访。
你是否能想象,一座曾经与北京白云观齐名的道教圣地,如今竟成了政府办公大楼?
国庆假期,我来到南阳,站在宛城区委、区政府门前,看着来往的公务人员和车辆,努力在脑海中构建着这里300多年前的景象。车水马龙,香火鼎盛,善男信女川流不息。
穿过无梁殿、悬挂着慈禧太后亲笔题写“惠浃中州”匾额的牌楼,才能到达玄妙观的正门。山门上明藩唐成王所题的“玄妙观”三个金色大字熠熠生辉。而今,这一切都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南阳玄妙观始建于元世祖至元年间,是在南阳县老君堂基础上兴建的,迄今为止,若从东汉算起,玄妙观已有逾1800年的历史沉淀;而从元朝算起,也已历经700多年的风雨沧桑。其名取自老子《道德经》中“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之语,寓意“幽深谓之玄,理微谓之妙”。为南阳“八景”之最,素有“玄妙雅趣”之美誉。
明代是玄妙观发展的重要时期。由于权贵们崇奉道教,营建或重修宫观的风气浓厚,玄妙观经洪武四年增建、正统二年扩建及嘉靖、万历年间增修,逐渐成为豫西南著名的道教活动中心,并成为全国一大丛林。明洪武十五年,明令颁布设立道教管理机构,南阳府道纪司常设于玄妙观,由方丈担任都记。这奠定了玄妙观在官方道教体系中的地位。因此,它在中原地区的道观中脱颖而出,成为了香火旺盛、游人络绎不绝的圣地。
清康熙年间,为避清圣祖玄烨名讳,玄妙观改名为“元妙观”。乾隆、咸丰等年间屡有增葺,玄妙观逐步达到其鼎盛时期,成为全国道教“四大丛林”之一,与北京白云观、济南长清观、西安八仙庵齐名。鼎盛时期的玄妙观,规模宏大,结构严谨,建筑精美。观内有殿宇房舍300多间、神像75尊、道士200余名、建筑占地150多亩、香火地7700亩。观内石刻林立,古柏参天,曲径通幽。主要建筑沿中轴线前后依次是无梁殿、“惠浃中州”牌楼、山门、四神殿、三清殿、玉皇殿、祖师殿、斗姥阁;两侧还有各种配殿和偏院。
玄妙观不仅在道教界地位崇高,还颇受清朝皇室的青睐。雍正八年,观内建斗姥阁,雍正皇帝颁赐木雕斗姥像一尊,并御笔题写“慈云法雨”匾悬于阁上。同治年间,皇帝为表彰玄妙观道人协助南阳知府打退捻军的功绩,特御赐《道藏》一部。这套《道藏》是汇集所有道教典籍的大丛书,共512函,5485卷,与《四库全书》、《大藏经》同为中华文化遗产的巨大宝库。

道光二十六年,慈禧的父亲任南阳通判,年仅8岁的慈禧曾跟随父亲在南阳住过两年。其间,她时常去玄妙观游玩。在她成为“老佛爷”之后,还不忘昔日的情分,为玄妙观亲笔题写“惠浃中州”、“全真广学”两块匾额。《清康熙通志》用一句话概括了玄妙观当年的盛况:“园亭之盛,甲于一郡,黄冠行住,动辄数百人,为京师西南道观之最。”
作为南阳地区最重要的宗教场所,玄妙观始终与当地居民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在历史的长河中,玄妙观不仅是一座道观,更是社会事务的积极参与者。清初社会不稳定时期,政府雇用道士来施行“仁政”。玄妙观道人积极与之互动,收埋枯骨超度亡灵,向上天祈福,并重修妙观,形成与国家、地方政府合作的新格局。
在太平天国运动时期,面对太平军与捻军的不断侵扰,玄妙观住持张宗璇临危受命,修复道观、招揽修持、重视耕作、广施仁义、结交地方缙绅名士。在捻军的新一轮侵犯中,他率领道众参与守城,捐白银一万余两修城,并出谋划策。以致当时郡人崔怀玉说:“有宗璿在,无虑此”。玄妙观之所以能如此深入地参与社会事务,与其雄厚的观产积累密切相关。当时有“南阳城半皆玄妙”的说法,玄妙观形成了深厚的当地社会经济体系——对商行的年租入股、寄存,与士绅官僚的交结。
有一个例子可以充分说明玄妙观的实力:僧格林沁为了进剿捻军,需要几百头牛,当地官员迅速与玄妙观取得联系,一夜之间就将其凑齐。在1890—1940年间,玄妙观还积极投身南阳社会的近代改革,建立了新型私塾、小学,推广实业教育。在1920年代,玄妙观建立了南阳红十字会急救医院,医治受伤军人与平民,还建立孤儿院,并进行技能培训。这些举措显示了玄妙观作为宗教机构的社会担当。
民国时期,战乱不息,道教受到冲击。民国十八年,时任河南省主席的冯玉祥下令没收庙产,“废庙兴学”。各县相继成立“破除迷信委员会”,拆除庙宇,改办学校。当时,除南阳玄妙观和镇平县菩提寺等几处有较大影响的寺观经主持、方丈联名请愿,获南京中央政府批准予以保留外,其他道观多被拆除。玄妙观曾是南阳书法研习者的圣地,珍藏众多碑刻拓片,顾嘉蘅手书、任恺书写的孙过庭的》书谱、顾槐的李白组诗。尤其是十一方《书谱》远近闻名。
抗日战争期间,玄妙观遭受了更大破坏。日军炸毁了无梁殿、“惠浃中州”牌楼、宛南公园、西北园,斗姥阁也毁于兵火。新中国成立后,南阳玄妙观一直是南阳县政府、县委的所在地。1994年,南阳县撤县设区,南阳玄妙观成了宛城区委、区政府所在地。从供奉神灵的道观,到为民服务的政府,历史的巨手完成了一次毫无关联的转换。
2000年,南阳市在独山另择新址重建了玄妙观。如今,新的玄妙观拥有玉皇殿、三清殿、斗姆殿、祖师殿、药王殿等殿宇,重现了昔日的辉煌。虽然重建的玄妙观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历史底蕴和氛围,但是它的存在仍然具有重要意义。它不仅是南阳市的文化遗产,也是当地居民和游客的观光胜地。玄妙观作为一个重要的文化地标,展现了河南的丰富历史底蕴和文化传统。它不仅是过去的见证者,更是未来发展的蓝图。这座道观,如同南阳这片土地一样,有着深沉的历史,神秘的传说,以及蓬勃向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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