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干部学校,即干部集中学习和劳动的学校,也特指1968—1979年期间,为了贯彻落实毛/泽/东《五·七指示》精神,实现干部革命化、反修防修,兴起的时代产物,简称“五·七”干校。

  滨江小镇的沙洋,位于千里汉江下游的江汉平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镇。在1935年汉江遥堤溃口后,低洼的百里良田变成百里荒湖,芦草遍野,人烟稀少。在这块土地上,有一所创办于1952年8月的劳改监狱,名曰“湖北省劳动改造管教纵队”,对外则称“湖北省国营沙洋农场”,下辖10所劳改、劳教的大队,曾关押国民党下级军官战犯及地、富、反、坏各类犯人。人们口语中的犯了法“送到沙洋吃细米子”,指的就是这里。

  1969年12月,沙洋农场撤销5个农场(一农场、二农场、上罗汉寺、周矶、苗子湖),以及移交黄土坡、范家台部分土地,交付中南局湖北省革委会创办“五.七”干校。

  沙洋创办“五七干校”安置的中央国家机关及部委有:全国人大、政协、八大民主党派、工商联、社会主义学院、中华职工教育社、统战部、外交部、财政部、二机部、三高(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农林部、石油部、铁道部、中央民族学院、北京外国语学院、总参、总后等。这些在职干部也分批下放劳动,有来的,也有去的,其人数无法统计,少不了近10万人。不过这些国家机关在沙洋举办的“五·七”干校,都不属于湖北地方“五·七”干校。

  湖北省直单位有:省机关、省公检法、粮食厅、水利厅、林业厅、文联、长办、武锅、大桥工程局、武汉大学、湖北工学院、冶金学院、华中农学院等。据不完全统计,曾有27家单位在沙洋农场创办过“五.七”干校,共下放干部及家属多达2万多人。

  干校里,所有下放干部都按解放军一样要求,依连、排、班建制统一编队。学员们开荒、种田、挑粪、养猪、做饭、挑水、打井、盖房、挖河筑堤,防洪抗旱,什么都干。除了繁重的体力劳动外,“五七”干校最大的任务就是搞政治学习、搞运动、搞思想改造。一般是晴天劳动,雨天批斗,革命生产两不误。

  沙洋“五七”干校创建初期,因条件差,学员们工作和生活的环境都非常艰苦。住的是的沙洋劳改农场遗留的破旧平房,由于人多房少,几十人,上百人都挤在一起。睡的是行军床,被子垫半边、盖半边,夏天一床芦席,几乎是露营睡觉。水土不服,拉肚子,打虐疾、红眼病,身上长疮,缺医少药的年代,只好“抓抓痒痒,痒痒抓抓”了。平日连队食堂伙食很单调,吃的是粗粮小菜,除了白菜、萝卜、南瓜外,肉、鱼、蛋很少吃。逢年过节会包一次饺子、包子,就算是改善了伙食。

  按当时省的安排,文教卫系统大都是下放到钟祥县七里湖。隶属钟祥县旧口区的七里湖,也是湖北省文联干部的安置点。文联干部于1968年10月,绝大部分同志被下放到钟祥七里湖农场省“五.七”干校边劳动、边改造。也有少数同志下放到地县干校的,如天门、沔阳、潜江、京山、江陵、荆门、当阳、丹江口等地“五.七”干校,多是住生产队仓库屋或农户家,同社员一起,战天斗地劳动,其工资、粮油及其他物资供应关系,也一律随人走,孩子在当地上学。

  七里湖在天门与钟祥的两县交界处,与沙洋县城隔江相望。七里湖由百年前汉江决堤冲积而成,方圆七里,故得此名。这里地处江汉平原湖区,水网交织,垸堤纵横。20世纪50年代初,七里湖因芦苇丛生,土地肥沃,被辟为沙洋劳改农场六分场后,正式开始垦荒种粮棉。

碧野在七里湖“五·七”干校放牛

  1969年在沙洋成立“五七”干校,七里湖农场也创办了“五七”干校第六分校,安置的是湖北省湖北省直机关下放的部分干部。1970年4月,北京外国语学院1700多名师生员工,搬迁到七里湖开办“五七”干校,亦“开门办学”接受劳动锻炼,直到1972年8月全校才回迁北京。

  由于“北外”的到来,七里湖“五七”干校无法同时容纳这些人,为顾大局,1970年春,组织上只好将湖北文联分校,从钟祥七里湖干校“外迁”到沔阳县剅河区毛场公社各大队。在湖北文联“五七”干校的作家、画家和音乐家:碧野、吉学沛、张忠慧、阳云、洪洋、武石、李力、梁思孔、黄丁钧、宋云昭等人,也在其列。

  当时,作家碧野下放在毛场公社双剅一队,住的是猪圈;阳云、洪洋下放在双剅四队,住的是队屋;吉学沛下放在双剅五队,住农户家,黄丁钧、宋云昭、李力下放在双剅六队,住农科所……

  说起碧野,他的一生坎坷。少年时闹学潮,遭反动政府通缉,后逃亡北平,一边到大学旁听,一边在图书馆自修,并开始写作。后加入了北平作家协会和进步文艺团体泡沫社、浪花社等组织。抗战爆发后,随流亡学生到华北参加游击队和中原农村巡回演剧队,先后在荆门前线、河南叶县一手拿笔,一手拿枪。流亡去重庆等地教中学。解放后,冒着枪林弹雨奔赴朝鲜战场,之后到过西域新疆戈壁,丹江口水利工地……碧野一生创作长、中、短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近千万字,或歌唱时代英雄,或描绘山川之美、或展现城市新貌,格调高昂,春光明媚,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喜悦、希望和祝福,深受广大读者喜爱。

  “文革”开始以后,碧野被作为“反动学术权威”遭到批判,下放在七里湖干校期间,碧野被安排在养牛班,负责喂牛,大作家成了“放牛郎”。当时,牛每天都要出去耕地,其主要工作是,早上起来到放牛场去放牛,等牛被用牛人牵走了,就开始打扫牛棚,准备牛一天的饲料。

  碧野在《我怀念的是牛》一文写道:“牛栏里,有几十头牛,其中有几头大水牯,它们叫做三忙子、大青牦、二青牦、小青牦。”碧野对牛栏里几头大水牯的习性有很深的了解,写来个性鲜明,惟妙惟肖。如三牤子,身高体大、脑方、角圆、大额突出,显得十分憨厚。它力大无穷,拉起满车小山似的庄稼,昂首阔步,四蹄生风,气概非凡。牛竟如人,每一条牛都有自己的性格,或好斗,或耐劳,或精干,却都一样的可爱,与人友善。这样的一群牛,的确让人心生感动,让人久久怀念。

  1970年,湖北省作协“五七”干校转迁到沔阳后,碧野和夫人在毛场公社双剅一队劳动和生活两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他与贫下中农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他挥洒汗水的身影。

  十年后,碧野《归来》探亲时,他曾说:“沔阳是个很美丽的地方!那里民风淳朴,相夫教子,空气新鲜,鸟语花香,我们特别怀念那里,怀念那片生活过土地。”

  沙洋“五七”干校,在当时是全国“五七”干校最集中的地方,颇有名气。经历了短则3年、长达7年多劳动锻炼和农村生活的干校学员,陆续回城,沙洋“五·七”干校才彻底结束。重温历史记忆,追寻干校人的足迹与理想追求,虽说只是历史,都已然风化,但人们不曾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