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鸡血石这东西,初看时总觉得有些骇人。好好的石头上,淌着这般殷红的斑痕,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朱砂盏,又似冻住了的晚霞。可看得久了,倒觉出几分野趣来。那红不是正经的朱红,偏带着些紫绛的底子,在青灰的石头底子上漫开,倒像旧绢本上晕开的胭脂。
听说从前人得了这石头,要供在木盘里,每日看它颜色的变化。晴日里红得鲜活,阴雨天便沉静些,竟似通着人性似的。这倒让我想起唐人笔记里说的“玉精”,会随着月缺月圆变换光泽。只是鸡血石更朴拙些,没有那么些仙气,反叫人觉得亲切。
刻印的人最爱用它。不是因它名贵,是喜欢刀锋过处那种微涩的触感。不像田黄那般糯,也不似青田那样脆,倒像是刻在陈年的松脂上,带着三分温吞的抵抗。印成后钤在纸上的红,也比寻常朱砂印泥多些层次,仿佛能看见石纹里那些细小的血脉。
把玩久了,忽然明白古人为何说“石不能言最可人”。这石上的红,原是地火淬炼了千万年才凝住的,我们看的哪里是石头,分明是天地的一场大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