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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尺雪”为芍药异种，余于兖州见之。花瓣纯白，无须萼，无檀心，无星星红紫，洁如羊脂，细如鹤翮，结楼吐舌，粉艳雪腴。上下四旁方三尺，干小而弱，力不能支，蕊大如芙蓉，辄缚一小架扶之。大江以南，有其名无其种，有其种无其土，盖非兖勿易见之也。兖州种芍药者如种麦，以邻以亩。花时宴客，棚于路、彩于门、衣于壁、障于屏、缀于帘、簪于席、茵于阶者，毕用之，日费数千勿惜。余昔在兖，友人日剪数百朵送寓所，堆垛狼藉，真无法处之。

“一尺雪”是芍药的一种特殊品种，我在兖州看见过，花瓣纯白色的，没有花须和花萼，也没有淡红色花蕊和星星点点的紫色，洁白的象羊脂玉一样。花瓣层叠，粉嫩香艳。上下占据三四个见方的地方，枝干细小瘦弱，支撑不了花朵，花朵大得象芙蓉花那样，只能搭架子支撑花朵。

长江以南的地方，只知道“一尺雪”的名字，但没有种植过，就算要种植也没有合适的土壤，如果不在兖州就很不容易见到。

兖州种芍药的就像种麦子一样，栽种得成片成片的，花开的时候宴请宾客，在路上搭棚子，用芍药装点门楣上、墙壁上、屏风上、帘子上、席子上、台阶上。一天要消耗数千朵也不觉得可惜。我以前在兖州，朋友一天要剪几百朵送到我的住处来，堆在屋子里到处都是，都不知道怎么处理。

兖州人种植一尺雪，是田亩相连，成片成片的，在农耕文明的古代，显然不可能为了观赏而种植，想必也是作为药材功用的经济作物。而张岱笔下芍药盛开时，主人宴请宾客的场面，可谓奢侈至极。

南方还真没有见过”一尺雪”，我曾经去过田亩相连的芍药花海，品种不知道叫什么，为了附庸张岱的“一尺雪”，就叫“一丈红”吧！

但相比张岱赏春，他把芍药堆了满屋子，主打一个“富贵闲人不愁花”，这还不算完，最后来了一句顶级凡尔赛，哎呀！都不知道怎么处理？而咱们赏春，连路边的野花都不敢采，更别说这是人家用来赚钱的芍药了。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精神无比愉悦，过了三年再看，又愉悦了一次。

原来古人的奢侈是把春天当地毯，是用物质堆出来的。而咱们的奢侈是把春天当屏保，精神上的反复利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