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初春的一个清晨,刘伯承和邓小平在指挥部里相对而坐。刘伯承习惯性地将双手拢在袖管里取暖,邓小平则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两人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原来,他们刚刚接到毛主席的紧急电报,要求西南局立即组织部队进军西藏,解放西藏的任务刻不容缓。此刻,最让两位二野首长发愁的是:该派哪支部队去完成这个艰巨任务?
突然,邓小平掐灭烟头说道:让’地主’去吧!刘伯承闻言抬头:你说的是谁?邓小平微微一笑:张国华同志。刘伯承顿时开怀大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正想派他去呢!
说起地主这个绰号的由来,还要追溯到十八军的干部队伍。这支队伍里不仅有身经百战的老红军和抗战老兵,还有大批地方工作干部和知识分子。南京解放后急需大批干部接管,但前线战事吃紧抽不出人手,刘邓首长便决定由各军随营学校负责接管工作。在部署会议上,当张国华报出自己部队能抽调4500多名干部时,全场一片哗然,从此地主这个称号就在军中传开了。
就在刘邓首长决定派兵入藏时,张国华正准备赴任川南行署主任。一纸紧急电令突然传来,要求十八军原地待命。张国华立即带着各师主要干部火速赶往重庆。一路上,他不断猜测着组织上会交给他什么新任务?云南?西康?还是台湾?思来想去,最终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西藏二字。
果然,刘邓首长一见面就传达了毛主席的电令,决定由他率领十八军进军西藏。为了确保任务顺利完成,首长们还破例允许他在二野所有部队中任意挑选3个主力师,组成3万人的精锐部队。
你对这个任务有什么想法?邓小平问道。
张国华只沉思了片刻,便坚定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进藏的艰险,但作为一名忠诚的共产党员,他义无反顾地接下了这个重担。
当进藏的消息在部队传开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为了稳定军心,在动员大会上,张国华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把不满三岁的女儿难难带到了会场。难难是张国华和妻子樊近真的第一个孩子,看到爸爸在台上讲话,小家伙乖巧地站起来向台下敬礼,奶声奶气地说:叔叔阿姨们,我给大家唱支歌吧!
张国华慈爱地望着女儿,他这样做就是要向全军表明自己携女出征的决心。这次动员大会取得了圆满成功,会后张国华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之中,忙得连家都很少回。
一天,正当张国华和其他领导开会时,秘书匆匆赶来报告:军长,难难发高烧不退,您要不要回去看看?张国华强忍担忧,只是让秘书先回去照顾,自己又继续工作。直到深夜,他才抽空赶到医院。本想告诉女儿要去西藏看火焰山找孙悟空的故事,可一进医院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医生护士都躲闪着他的目光,张国华心头一紧,冲进病房时,发现女儿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这个打击对张国华来说无比沉重,但他只能将悲痛深埋心底,把女儿的离世当作进军西藏的第一个牺牲,用更加拼命的工作来缓解丧女之痛。
进藏之路的艰险超乎想象。在一次从新津前往成都的途中,张国华的车队就遭遇了土匪袭击。这些亡命之徒穷追不舍,张国华一边指挥还击一边加速突围,经过整整一天的激战才安全抵达成都。
即便如此艰险,也动摇不了张国华完成任务的决心。先遣部队出发时,他亲自送行,再三叮嘱官兵们要尊重藏族同胞的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特别强调即使遇到狂风暴雨、冰雹肆虐,也绝不能擅入寺庙打扰喇嘛修行,最多在屋檐下暂避。
在先遣部队开辟道路后,张国华和谭冠三率领十八军主力正式踏上征途。随着海拔不断升高,部队的补给越来越困难。在严重缺氧的高原上,许多战士倒下后就再也没能站起来,这次进军堪称第二次长征。
七月初,部队终于抵达甘孜,受到了自称与朱德总司令有交情的格达活佛的热情接待。随后在康北竹庆地区,他们意外抓获了陈立夫的亲信。据其供述,早在1949年冬,就有英美势力在暗中煽动群众阻挠解放军进藏,西藏当局在帝国主义支持下已经扩充了大量兵力。

面对复杂局势,张国华深感责任重大。当时部队粮食所剩无几,他每天只能靠几块压缩饼干和一杯开水充饥。当部队终于抵达拉萨时,存粮仅够维持三天。望着茫茫雪山,张国华想起临行前刘伯承人不吃饭要饿死的叮嘱,不禁感慨万千。
与此同时,身怀六甲的樊近真为了摸清西藏的财经状况,挺着大肚子带着翻译四处调研。临产在即,她本想回成都生产,但张国华坚决不同意:万一在路上生产怎么办?当樊近真希望丈夫能陪在身边时,张国华却说:和谈是头等大事。为了西藏解放事业,他只能将家庭责任暂时搁置。
事后,愧疚的张国华给妻子写了一封长信。刚生产完的樊近真看到信后,委屈地将信撕碎扔在地上。助产护士捡起信读了几句就潸然泪下——信中字字真情,可谁能体会一个妻子独自生产的艰辛?最终,樊近真还是理解了丈夫,产后仅五天,她就把孩子托付给妹妹,重新踏上了进藏的征程。
《和平解放西藏协议》签订后,张国华面临的首要难题就是粮食供应。噶厦政府暗中阻挠,煽动商人不许卖粮给解放军,连街边小贩都不敢和解放军交易。在万般无奈下,张国华请示上级批准部队开荒种地,但这远水解不了近渴。中央得知后立即通过外交途径与印度协商,从印度紧急调运粮食。
然而当印度大米运到后,却出现了诡异的情况:原本因饥饿而浮肿的战士们,症状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加重了。张国华一度怀疑:难道是印度人在米里下毒?但转念一想,进口粮食必经严格检验,而且若是真有毒也不会只是浮肿。在进退两难之际,他们只好向贺龙求援,从内陆调粮应急。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张国华发现一个连队的浮肿症状明显减轻。原来这个连队节省粮食,将印度大米和当地糌粑混着吃。经调查才明白,印度大米缺乏维生素B2,而糌粑恰好富含这种营养素。找到症结后,张国华立即下令全军采用这种吃法,他苦笑道:带兵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下这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