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0-03 20:57北京邮电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
1905年11月22日,朱枫出生在浙江镇海一个殷实人家,本名朱谌之,小名桂凤,排行老四。家里是当地有名的士绅,父母给她安排了新式教育,她从小就读宁波女子师范学校,毕业那会儿国家正乱成一锅粥,她没急着找份安稳差事,反而卷进反帝救国的街头运动里。
1927年左右,她按家里意思远嫁东北沈阳,丈夫陈绶卿是兵工厂的工程师,比她大快20岁,已经是二婚,带了四个孩子过来,只有七岁的陈莲芳小名阿菊跟着爸妈住。朱枫没嫌弃,接手就把这个继女当亲生养大,教她识字,操持家务,还生了自家闺女陈兰芳。
日子刚有点模样,1931年九一八事变就炸了锅,一家人收拾行李南下回镇海老家。陈绶卿身体扛不住,没两年就病逝了,留下朱枫守寡带一堆孩子。那时候她才二十多岁,家里穷得叮当响,她变卖首饰贴补家用,勉强维持。
陈绶卿走后,朱枫没闲着,1937年抗日烽火烧起来,她开始掺和救亡活动,组织妇女缝军衣,分发传单,还救护伤员。那些年她辗转桂林、重庆、金华、上海,在党组织办的新知书店打工,负责采买纸张、记账啥的,表面上看是普通职员,实际帮着传递消息。
1940年她卖掉三克拉钻戒换纸张的事,现在听来挺感人的,说明她早就有那股子革命劲头。1945年2月,她正式入党,那会儿她四十出头,孩子都大了,儿子朱明寄养在前夫长女陈宜家那儿,闺女朱晓枫送去台湾义勇队少年团读书。
第二任丈夫朱晓光是革命青年,1938年两人结婚,聚少离多,她基本是单枪匹马干地下工作。抗战中她两次被日本宪兵抓捕,挨打留下了拇指残疾,可愣是没松口,咬牙扛过去。
潜伏台湾地区的惊险一线
朱枫的地下生涯高潮在1949年,那年她先在香港合众贸易公司做财务,实际是中共华东局的交通员。台湾地区那边形势紧,国民党退守岛上,中共需要派人联络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吴石,传递军事情报。朱枫正好收到养女阿菊的来信,邀请她去台湾地区探亲,这身份太合适了,掩护得天衣无缝。
1949年11月25日,她从香港登船,名义上是看阿菊和小外孙,实际任务是接头蔡孝乾和吴石,捎带《台湾战区战略防御图》这样的绝密文件。11月27日到基隆港,直奔阿菊家住下,阿菊丈夫王昌诚那时是台湾地区警务署电讯管理所主任,家里条件还行。
朱枫白天假装闲聊家常,晚上抄情报,很快就和蔡孝乾、吴石搭上线,三人交换暗号,确认联络点。她动作快,情报传得顺,1950年1月14日还给镇海友人寄信,说“凤将于月内返里”,计划月底撤回大陆和家人团聚。
可好景不长,1950年2月蔡孝乾第二次被捕,这次他扛不住,供出了朱枫和吴石。吴石风声鹤唳,赶紧给朱枫签发特别通行证,安排她在2月4日乘军用运输机飞舟山。朱枫本以为脱身了,谁知在舟山沈家门医院落网,谷正文手下直接把她抓回台湾地区。
审讯时她一口咬定不认,2月26日在牢里吞下咬碎的金锁片和手镯,想销毁证据保秘密,烫得两天昏迷,医院用泻药排出来也没死成。国民党那边把这案子定为“密使一号案”,牵扯台湾地区最高级别将领,特别军事法庭审得铁板钉钉。
6月10日下午4点半,朱枫和吴石、陈宝仓、聂曦一起押到马场町刑场,她45岁,中了六枪就没了。吴石57岁,聂曦33岁,陈宝仓50岁,四人一块儿走。枪决后,遗体火化,骨灰标“朱湛文”扔进无主区,编号233,就这么搁那儿不管了。

遗骨尘封的漫长等待
朱枫牺牲后,家人那边一片空白。1951年7月,华东局追认她烈士身份,万景光担保,子女开始享烈士后代待遇,朱晓枫收到证书,可骨灰下落成谜。
1950年9月底阿菊向军法局长申请领遗骸,当局准了,她却没去,之后夫妇俩改名王朴、陈莲芳,彻底隐踪。两岸通邮通商快20年,他们从来不回大陆,躲着亲人寻访,户籍档案查不到人影。朱枫儿女托人打听,信寄出去石沉大海。
吴石家属更惨,等到1973年周恩来力排众议才追认烈士,晚了23年。谷正文审案后写文章,夸朱枫吞金是“维护机密不惜献身,纪律精神可借鉴”,听着像酸葡萄,但也算承认她硬气。
2000年,朱晓枫50年后头一回看到母亲临刑照片,她穿淡蓝碎花旗袍,外套蓝毛衣,坐那儿神情泰然。那照片出自《老照片》杂志第16辑,她看一眼就哽住了。
2003年,她找台湾地区历史学者徐宗懋帮忙,表达想寻母亲遗骨的心愿。徐宗懋查档案、跑户籍,2005年挖出阿菊下落,那时阿菊已85岁,在疗养院住着,王昌诚早病逝了。
徐问起朱枫旧事,阿菊坐那儿双手叠膝,摇头说“朱谌之是共匪,跟我没关系,我们一家都是国民党”,生怕牵连女儿,话说得死硬。
阿菊从七岁起吃朱枫一口奶长大,1946年嫁王昌诚去台湾地区,朱枫还帮张罗嫁妆,可朱枫牵连下,王昌诚被关几个月审查,出狱后一家子划清界限,改名换姓过日子。
寻骨灰的事儿更曲折。2010年,台湾地区秋祭时,潘姓先生在台北富德公墓无主区转悠,看到编号77的罐子,标签“朱湛文”,觉得像“朱谌之”笔误,拍照片发给徐宗懋。徐核实后邮件朱晓枫,她年事高,委托大女婿李扬全权办。
5月李扬飞台湾地区,到辛亥第二殡仪馆翻档,确认就是,办手续取回。12月9日中午12点45分,骨灰用专机从桃园机场起飞,北京首都机场刘添财(潘先生)捧着白袋子接机,交给朱晓枫外孙女徐云初。
专机转宁波栎社机场,亲友接站,半年后于2011年7月12日运到镇海陵园安放,正好牺牲61周年。朱枫骨灰归乡,花了60年,这事儿搁现在说,感慨的就是那份迟来的团圆。
朱枫这辈子,家国两头都欠账。儿女在大陆过日子,享烈士待遇,朱晓枫操持家务,儿子朱明早年寄养别人家,长大后也低调度日。可养女阿菊那边,成了永久的疙瘩。
阿菊85岁那年被徐宗懋找到,她改名陈莲芳,住疗养院,窗外花园花开花落,她日子过得平淡。问起朱枫,她不认账,强调“我们一家国民党”,这话说出口,估计自己也堵心,但政治压力大,国民党时代,谁敢沾边儿?
王昌诚被审后,他们迁偏僻地方,邻里少往来,女儿长大结婚,他们就这么守着秘密过。两岸通航后,朱枫子女多次想联系,阿菊夫妇避如蛇蝎,档案里空荡荡的。阿菊走后,这段恩怨也没人解,留给后人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