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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红||四川

在当代文学的版图中，军旅题材作品始终占据着独特的位置，它们承载着军人的热血与忠诚，展现着军队生活的坚韧与豪迈。衣向东的《曾在部队扛过枪》宛如一部雄浑的乐章，奏响了退伍军人在时代浪潮中坚守与奋进的旋律。这部荣获第二十一届百花文学奖的佳作，超越了简单的军营生活怀恋，将笔触深入到军魂在社会变迁中的淬炼与新生，直面“人应如何生活”这一永恒命题，退伍军人的赤子之心和坚韧不拔的品质，在作品中熠熠生辉，成为照亮世道人心的宝贵光源。

小说以特战三级士官林梳雨复员的消息拉开序幕，这个瞬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无数退役军人心中的波澜，也开启了对退伍军人群体回归社会生存图景的深度刻画。林梳雨，这位在军营中历经磨砺、荣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四次的特战精英，十二载的军旅生涯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铸就了他率真耿直的军人品格。然而，当他脱下军装，步入地方生活，却遭遇了剧烈的文化冲撞，曾经在军营中无往不利的行事风格，在地方机关单位成了格格不入的“刺头”。面对领导酒驾闯入办公区，他不顾同事劝阻挺身而出；看到女同事办公桌面杂乱，他下意识地主动整理，却反遭埋怨。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深刻地反映出军营价值观与社会运行规则之间的巨大鸿沟，凸显了退伍军人在身份转换过程中的艰难与痛苦，也展现了林梳雨“爱憎分明”的赤子情怀。

衣向东巧妙地将父亲的公务员身份所代表的生存哲学与林梳雨的军人血性放在一起碰撞，这一设计成为推动林梳雨人生转型的关键导火索。当林梳雨在月子中心外拦截领导车队时，他不仅要面对来自外界的指责与网络暴力，更要承受内心的煎熬。这种撕裂感被具象化为“退伍综合征”，淋漓尽致地展现出军人荣誉感与社会潜规则的尖锐对立，而作者对此细腻的心理分析与刻画，让读者深切感受到退伍军人在时代浪潮中的挣扎与坚守。

退伍兵营地的建立是林梳雨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也是小说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在樱桃镇，林梳雨带着对恋人孙颖的思念与愧疚，踏上了自我救赎之路。在这里，他与预备役军官叶雨含相遇，共同将废弃小学改造成“退伍兵营地”。这个营地不仅是一个物理空间，更是退伍军人的精神家园，汇聚着伤残军人贾亮、创业先锋何昌贵、预备役教官吴一天等一群志同道合的战友。他们在这里延续着军营文化，夜间紧急集合的哨声、战术训练场的尘土、军歌嘹亮的回响，成为他们在地方生活中坚守军魂的象征。营地的存在，不仅为退伍军人提供了一个重新找到自我价值的平台，也成为当地政府应对突发事件的重要力量储备，充分体现了退伍军人对社会的责任与担当。

“象牙山大火事件”无疑是小说的高潮部分，也是对军人使命的一次深刻诠释。当熊熊大火肆虐松林，林梳雨带领的退伍兵分队毫不犹豫地冲进火海，他们身着烧焦的迷彩服，脸上带着血痂，与大火展开殊死搏斗。在这一刻，“若有战，召必回”不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化作实实在在的行动，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火墙，保护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也捍卫了军人的荣誉与尊严。这场惊心动魄的救援，将退伍军人的坚韧、勇敢和无私奉献展现得淋漓尽致，让读者深刻感受到军魂的强大力量。

从文学手法来看，衣向东运用成熟的现实主义笔力，将宏大的时代背景与细腻的人物刻画相结合。他没有回避退伍军人在生活中面临的困境与挣扎，而是真实地展现他们的内心世界，使每一个人物都鲜活生动、有血有肉。在群像叙事方面，作者成功塑造了众多性格鲜明的退伍军人形象，他们各自有着不同的背景和性格特点，但都有着共同的军魂。身残志坚却坚持捐出抚恤金建设营地的贾亮，变卖婚房资助营地运营的预备役军官叶雨含，创办家政公司解决战友就业的何昌贵，以及背负“官二代”标签却在训练中找回本色的吴一天等，这些人物相互映衬，共同构成了退伍军人丰富多彩的群体形象，打破了社会对这一群体的刻板印象。

在主题表达上，《曾在部队扛过枪》构建起三重主题空间，深刻探讨了退伍军人在社会中的境遇与价值。身份认同的命题贯穿始终，林梳雨目睹战友在单位“弯腰叫科长”时的痛心与无奈，体现了他对军人气节的坚守以及对自我身份的迷茫与追寻；“若有战，召必回”的誓言在小说中通过两次“紧急集合”得到了生动的实践，一次是八方驰援营地建设，一次是扑灭森林山火，昔日的军令化作强大的社会动员力，彰显了退伍军人对国家和人民的忠诚；崇高与平凡的辩证统一则体现在人物的日常生活中，他们既要面对生活的琐碎与现实的压力，又要坚守军人的崇高理想和奉献精神 ，如谭春燕副局长将女儿的国企岗位让给退伍兵王静怡，既展现了奉献精神，也不回避其中的代际矛盾。

这部作品具有重要的社会意义和时代价值。在现实生活中，退伍军人是一个庞大的群体，他们为国家的国防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但在回归社会后，往往面临着各种挑战和困难。《曾在部队扛过枪》为我们展现了退伍军人的真实生活状态，让社会更加了解他们的需求和困境，同时也弘扬了他们忠诚担当、无私奉献的崇高精神，激发了全社会对退伍军人的尊重和关爱，有助于营造尊崇军人、热爱国防的良好社会氛围。

《曾在部队扛过枪》是一部具有深刻思想内涵和艺术价值的作品。衣向东以其深厚的文学功底和对退伍军人群体的深切关怀，为读者呈现了一幅充满热血与温情、挣扎与奋进的生活画卷。它让我们看到，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军魂永远闪耀着光芒，退伍军人身上的优秀品质将永远激励着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勇往直前，担当起应有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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