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不知月饼为何物,也不知八月十五叫“中秋节”。八月十五就是八月十五么,学校也不放假。只知道这一天会吃“油饼蘸蜜”,吃点果子。

八月十四晚,奶奶在大黑陶盆里发了面,说第二天要炸油饼(也不知“炸”字用得是否恰当,老家人其实叫“查”)。

八月十五早上醒来,闻见一股油饼的香味,知道奶奶已“查”了好多油饼。走进厨房,发现满案板堆的全是油饼,心想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

父亲的土蜂儿窝

家里养着一窝土蜂儿,记得是父亲“收来”的。

有一年毛刺开花时节,我家门前突然飞来一团云似的东西,“嗡嗡嗡”的叫声特别响,简直有点震耳欲聋。父亲看到,呆了一会,突然醒悟似的,拔腿跑到家里,拿来一个草帽,高高地倒提在手里,不断喊着“蜂王,进斗进斗,白雨来了”。不一会,那些蜂儿很听话似的,全飞进了那个草帽。父亲将草帽连同蜂儿提到家中,让我赶紧找来一个背篼,将蜂儿扣在里边,放在房檐下面。接着,和了好多酸泥,将背篼全涂了。不一会,找来一个泥模子,将泥摸得光光的。接着,在那糊了泥的背篼底下挖了一个眼儿,供蜂儿们出出进进。父亲说,里面有蜂王,蜂儿不会飞远的,采了蜜就会回来。好在我家门前到处是毛刺花,在风中,如同黄色的波浪翻涌,蜂儿们自然有采不完的蜜。秋天了,大片的党参花又是采蜜的好地方。或许这些蜂儿鬼精灵的,看上了这片毛刺花,才让父亲“收了”。

回忆老家的八月十五

从那时起,我家好多年就有土蜂蜜吃。一到八月十五,就“割”蜜。也就是把蜂儿分到另外几个背篼里面,将做了蜜的那个泥背篼打开来,用刀割下一块一块凝固的蜂蜜,连同蜂巢也割下来。

刚“割”的蜜,家里人认为是生蜜,要熟了才能吃。锅里倒入胡麻油,烧得冒烟了,将生蜜块倒入,待蜜完全融化到胡麻油中,像琥珀一样透明了,就“熟”了。每人碗中盛一点点“熟”了的蜂蜜,开始蘸油饼吃。奶奶好像特别爱吃蜜,不一会就将碗中的蜂蜜蘸完了,好像还意犹未尽。我吃上几口,却感觉很“潮人”(就像吃了肥肉),赶紧把自己的碗塞给奶奶,奶奶几口就吃光了。也难怪,一年也吃不了几回蜜,也吃不了几回油饼。

油饼蘸蜜

有一年八月十五,我中午吃了几口“油饼蘸蜜”,下午来到菜地边,随意掐了几根葱叶子吃了。不一会,感觉肚子里如同刀绞般疼痛,在炕上乱滚。母亲急了,赶紧叫来前湾里的赵大夫(一个赤脚医生)。赵大夫问我吃了啥,我如实说了。他说,蜂蜜和葱不能一起吃,是“食物相克”。也没取药,让我多喝开水。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在热炕上睡着了。醒来后,感觉肚子不疼了。这个八月十五,给我留下了深刻记忆:吃了蜂蜜,千万不能吃葱。

这天晚上吃的啥饭,早都忘记了。只记得爷爷在院子里摆了个炕桌,点上三支香,献一碟果子给月亮婆婆。等香燃尽了,爷爷才撤下果子,端给我们吃。

那时候,家里没有果树,要吃果子,须到通安驿街上买。每年中秋节前后,祖父用他卖了旱烟的钱,买来有限的几颗果子。记得好像每人只能分得一颗果子,感觉分外的香。那果子,多是茄梨,或者巴梨。茄梨脆,巴梨软。

茄梨和巴梨,是老家八月十五最常见的两种果子

吃完果子,月亮亮亮的,我们就到院子里玩“打娃娃”的游戏,互相追逐、奔跑。那时候,不会欣赏月亮,也不写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