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与《论语》,是百年来中国争议最大的话题之一,也是未来中国仍然必须面对的核心话题。这里涉及到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以及我们安身立命的精神支点应当如何校正定位这些根本主题。孔子话题在历史长河中的经久不衰,本身就证明了这个话题与中国人关系的无法割裂,肯定是孔子文化与这个民族心魂之间有着深刻而神秘的关联。直面孔子、系统地了解孔子文化的来龙去脉,可能仍然是未来中国思想家必须做的硬功课。
肖云儒
世界文化名人十个,孔子打头,这是我们民族的荣耀。《论语》、《六经》,这些著作实际上奠定了中国整个的政治文化精神文化的基本框架。他有72个弟子经过他授课以后都到春秋各国去当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贯彻了老师的思想。《论语》是一本治国的书,是一本政治文化、精神文化和社会文化的百科全书,所以历代统治者都要熟读《论语》。
牟宗三先生说,古希腊、古罗马的那些思想家,打开了人类的宗教意识宇宙,也打开了人类的历史意识宇宙,也打开了人类的哲学意识宇宙。只有东方的孔子是最早打开人类的人文意识宇宙。孔子却力图在“上帝”不在场的情况下,用人心,用自己的心,用自己的思考去解读整个世界,就整个把人文意识宇宙打得非常大,涵盖辐射整个的感官世界,这是他对于人类的一种非常贡献。
孔子的另外一个贡献就是仁。这个以仁养心,每一个人内心都有仁,二人为仁,互相都能够以仁心待别人的话,人心安宁了,社会也就安宁了,然后它以礼治国,提出了一整套仁、德、礼来治国修心的一个方案,所以仁成为孔子《论语》的一个核心。 另外孔子以及后来儒家所提倡的这个入世有为的精神,我觉得是中华民族优秀精神的一个非常高的凝聚,就是一个人在社会上生活,先要修身修行,然后内圣了,内心神圣了,外才能王,你才有力量去为社会服务。这个东西影响了我们中国几千年,入世有为,有为主义。
包括我们对佛教的改造,也就是对佛陀的彼岸精神进行入世改造,那都是跟中国结合的结果。当然还有有教无类的这个教育的方式,就是任何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利,在教育面前每个人的生命是平等的,都有一颗种子,教育应该给他们以助燃,让他们光明起来,等等。所有孔子的这些建树,对于我们民族都是光耀万代的。
我们看孔子造像,在古代一些东西方圣人的塑像方面比较看,所有的耶稣像都是望天的,两个手朝上,乞求祷告上天,眼睛朝上的。孔子的造像,眼睛是平视的,两个手是抱拳的,他是关注平视这个社会的,入世的。
所以我有的时候想,我们中华文明,最大公约数是什么?就是儒文化,就是孔子。我们说海内外华人,我们看孔子学院可以在世界上搞,我们试着搞个韩非子学院,那就搞不成,在世界各国搞不成,世界认同孔子。这个两岸的,港澳,还有海外的华人和华裔认同孔子,这是所有华人团结的一个公约数,世界上向往文明的人,认同孔子。要不然他不会是世界文化名人里边的第一个,这是我们中国形象辐射世界的一个最大公约数。
夏骏
这个资源的唯一性,似乎并不为太多人所深刻认识,如果过度工具化、功利化地使用孔子的文化符号,最后只能矮化这个资源,以后再找一个同等分量的公约数载体就很难了。关于孔子另一个重要现象就是,孔子的文化贡献是一个伟大的原创,但是后来的两千多年来,对他有很多的扭曲,而且很早就开始在利用中变异,也有很多的张冠李戴,以他为旗号做了各种事。很多以孔子的旗号推广的理念、做的事情,甚至是与孔子本来的观念相违背的,两千多年来,积累到今天,孔子的符号中背负着太多的复杂变异的成分。最突出的是把中国专制集权的很多负面的政治文化设计,几乎一股脑算到孔子为代表的儒家身上。这个您以为应该怎么理解?
肖云儒
我这里仅仅从一个方面来谈,就是从精神导师的层面,来对他加以重新的解读,还原他的真实的面目。孔子首先是一个思想者,因为孔子到最后也没有当多长时间的官,他的政治主张的推行,就是靠他的游学游说,靠他的主张本身发生影响的,不是靠批条子,下文件去推的。
在学术界有很多哗众取宠的东西,比如说对于“五四”运动,也包括对孔子,总是希望说一点惊世骇俗的话,来引发整个舆论界的注意。要去掉这个作风,还孔子以真实的面目。历史的进步,包括“五四”运动,包括鲁迅,都有他的必然性,要放到历史的具体环境中去理解,才能够对它做正确的评价,而且对它做正确的批判,才知道那个环境给它造成哪些弱点。现在我们有好多人就是把这个东西抽象出来,然后就把自己的观点去强加给他。

对于人类人文宇宙开发的贡献,我觉得孔子的意义正在这里,那就是告诉我们,修炼你的内心,修炼一个民族的内心,这一点对于一个民族发展道路的选择非常重要,在一个精神衰弱的今天,它的现实意义就更大了。
夏骏
作为一个学者、一个思想家的孔子,他所留下的学问中间,他的价值观中间,在未来最有生命力,或者最值得重视的一个点,您认为是什么?
肖云儒
我觉得还是他的仁,把仁德放在价值观最重要的位置上。
对话嘉宾
肖云儒
夏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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