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龙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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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始见于商代甲骨文或(力),字形像农具,取象于耒或犁,上端为长柄,下端是耒尖,中间一画指示踏脚的位置,似乎在说:踩这里,踩这里。
甲骨文力
《汉书·召信臣传》:“郡中莫不耕稼力田。”力即耒,“力田”就是用“力”耕耘的意思。
力字形演变(李学勤《字源》)
在牛耕出现之前,远古农业只能全靠人力。不过,“人力”这个概念,太过抽象,难以用画面描摹而成,聪慧的古人就用看得见的“耒”,来表示看不见的“力”。
具象的“耒”,间接地表达了先民适应自然,获得生存资料的能量,象征着人类与自然的互动关系。
传说耒为神农氏发明的。湖南耒阳便是神农创 “耒” 之地。耒阳因在耒水北,得名。
《周易》记载: “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nòu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
关于耒的形制和功用,巴蜀文化学者袁庭栋有过详细的描述:
最原始的耕地之器是尖头的木棒,称为“点种棒”,其形为丨,故甲骨文像以丨刺土之形,即刺入、插入之义。
后来,为了加强刺土的力量,就在点种棒下部加一横木,便于足踏,其形为十。
其后,为了减少掘土时向下压木柄的俯身角度,又将直尖改为斜尖,其形亦即甲骨文中的力字。
再后,为了增加掘土的效率,又将单一尖端改进为歧头尖端形即耒字,或将下端加宽,发展为后来的耜、臿和犁。(《殷墟卜辞研究 —— 科学技术篇》)
耒耜(lěi sì)
《说文》:“手耕曲木也。从木推求。古者垂作耒耜以振民也。”
力的金文字形(力)和小篆字形(力)印证了耒的演进史,并在词义上有了明确的细化:耒表示农用工具,耤(jí)表示农耕劳作,“力”则表示在用 “耒”耕作时所付出的“体力”。比如,由“力”组成“男”字,会意为用农具在田地里劳作;由“力”构成的“勤”和“劳”,描述的都是用“力”付出的体能及其辛苦。
用“力”,原本是借助耒耜作用于土地的耕耘活动,后引申为力量、力气。原始农耕时代,耕作水平是“能力”的尺度,进而引申为功劳。
“昔吾先君桓公以管子为有力,邑狐与谷,以共宗庙之鲜。”(《晏子春秋·谏上十二》)张纯一注:“力,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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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精神所及处,皆曰力。”(《韵会》)
肚子经济学告诉先民,想混口饱饭,做事就须“尽心尽力”。这表明,古人已经意识到“心思”也是一种“力”。所以,“力”指劳力、能力、体力,也指心力,甚至提升为专制时代的威力和权力等。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孟子·公孙丑上》)
“民之回遹,职竞用力。”(《诗·大雅·桑柔》)郑玄笺:“言民之行维邪者,主由为政者逐用强力相尚故也。”
人勤地不懒。宋邵雍曾吟道:“春时耕种,夏时耘耨。秋时收治,冬时用受。”(《力穑吟》)
费心费力的事,自然辛苦。所以,“力”也可表示辛勤,含致力、努力诸义。
因劳作之辛勤,力又含有劳役,仆役义,引申为役使,用作动词。
“人役者曰力。”晋陶潜《与子书》:“遣此力,助汝薪水之劳。”
“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论语·八佾》)何晏集解引马融曰:“为力,力役之事。”
力道从何而来?马叙伦认为,“力”是“筋”之初文。借为气力之力。见筋下矣。此以气力之义而为部首。从手。而象筋脉偾张之形,为指事,或全体象形。马氏的形象解读源于《说文》:

“力,筋也。象人筋之形。治功曰力,能圉大災。凡力之屬皆从力。”(《说文解字》卷十三力部)
“治功曰力”的说法出自《周礼·夏官·司勋》:“治功曰力,战功曰多。”“象人筋之形。治功曰力,能圉大灾”是说人的筋肉效能是力量的源泉。何为“象人筋之形”?《说文》在“筋”字条下释曰:“筋也。象人筋之形。徐曰:象人筋竦,其身作力,劲健之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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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大娘舞剑,动作刚健有力,节奏明快,舞姿变幻莫测。张旭从中领悟到书法笔画的连贯流畅、笔势的跌宕起伏以及线条的力度和韵律,草书大有长进。
颜筋柳骨。书法艺术中的“力”,发端于人的心灵,力注笔尖,显现于墨迹沉浮。书法之力,是心力见之于“笔力”的审美体验。力透纸背是书法艺术美的共性和标准之一。因之,“力”一直是书法家们矢志不渝的追求。
《增韵》:“筋,力气所任也。”
后人解释说,“筋”与“力”二字为转注关系,筋者,为其体;力者,为其用。体与用的哲学义理,段玉裁有详解:
“筋下曰:肉之力也。二篆为转注,筋者其体,力者其用也。非有二物,引申之,凡精神所胜任皆曰力。象人筋之形。其条理也,人之理曰力。故木之理曰朸,地之理曰阞,水之理曰泐。治功曰力,周礼司勋文。能御大灾,国语、祭法文,引以释治功曰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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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字的成熟度,表现在高频使用率以及与之同步相伴而生的词义虚化趋向。
“力”在语言中的突出表现就在于,随频繁使用而不可避免地脱离实像,一路朝抽象里发威,引申而为尽力、竭力等副词义项。
“讲中外之故,力主变法。”(梁启超《谭嗣同传》)“力攻”,就是尽力攻击;“力主”,就是竭力主张。
力,早在牛顿力学诞生前数千年就被当作弓的强度单位,由此引申出作为副词的“甚”之语义。
“臣常有狗马之心,今病力,不能任郡事。”(《汉书·汲黯传》)颜师古注:“力,谓甚也。”
耒(lěi)和犁犹如一面多棱镜,折射出人类对生存、进步、和平的永恒追求。从田埂到神殿,从现实到理想,它不仅翻动了土地,也深耕了文明的思想土壤。
作为早期农具,耒与犁无疑是生产力进步的标志。耒翻土掩埋旧茬,播种希望,孕育新生,象征着生命的循环与延续。古埃及神话中,奥西里斯教人农耕,也与生命轮回相关联。
《诗经·小雅·大田》:“以我覃耜,俶载南亩。”
作为“力”的承载者和传递工具,耒在《诗经》《周礼》等古代文献中多次现身,成为农耕文化的符号、传统文化的象征。
“此峯独苍然,感荷祖佛力。幽光发中夜,见者惟木客。”(苏轼《香积寺》)
在众多的宗教教义中,“力”被视为神性或超自然的表现。中国武侠小说中的“内力”,体现了精神与肉体的神秘统一。在道家思想中,犁地隐喻心性修炼,如“耕心田”指内在修持。佛教或禅宗中的“愿力”,强调精神力量对修行的影响,体现了力在审美和信仰层面的意义。王阳明将求知比作犁地深耕,体现了“知行合一”的思想精髓。
网络图片(不妥嘱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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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哲学中,“力”常与“气”“势”并置成词,体现了力的动态平衡思想。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子将力视为宇宙运行的根本,突现力在宇宙生成中的作用。
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也将力视为物体运动的原因,提出“自然运动”和“强迫运动”的概念。
孔子父亲叔梁纥以举起城门的力度释放“力比多(Libido)”。希腊神话中的赫拉克勒斯以力大无穷著称,象征人类对自然的征服。
近代以来,力(Force)用作物理学的力学名词,指物质之间的相互作用。凡能使物体获得加速度或者发生形变的作用都称为力,如碰撞力、摩擦力、静电力、磁力,弹力、万有引力等。
随着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到来,“力”被纳入AI算法,变身为算力,成为新技术革命的先导。算法是解决问题的智慧,算力是实现智慧的工具。从科学研究到日常生活,算法与算力的结合正在深刻改变世界。
未来,随着量子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算法与算力的协同创新,在人们精力旺盛却又普通缺乏内驱力的时代,将持续代人发力,推动社会进步。